kumquat 发表于 2015-12-22 12:10:29

隐秘的操控(二)

赵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身边没有一人,墙上的简易挂钟显示九点四十分。钟表滴答,静卧,他记起来昨晚的事情,感觉就像做了一个梦。
似在非在的黑影,亦真亦幻的姜立,在没有生气的楼房之中,那一堆堆被翻出的衣物。
还有,江蕴一。
一个梦境与真实的唯一验证者。
赵彦坐起来,背靠住墙壁,伸手从一边的凳子上取来自己的大衣,掏出手机,拨通了肖浚的号码。
“赵哥。”肖浚的声音传来,“你醒了。”
“小肖,昨晚你拿走苹果了么?”
“拿了,正在检验。”肖浚说道,“初步认定了,其中确实含不明成分,具体结果还要等候。”
“不用等了,你即刻开车过来接我,我们去刘校长那里。”
“稍等,这就去。”
一刻钟不到,办好出院手续,赵彦便坐在了副驾驶座上。秋意渐去,冷冬袭来,街上刮着寒风。一夜之间,树上的叶子几近掉光,赵彦吸了吸鼻子。
“小肖。”车在秋叶的尸体上飞驰,赵彦突然唤了一声。
“干嘛?”肖浚松开油门,以为要有什么指示,慢了一下车速。
“没事。”赵彦说道,“我试一下声音,你哥我居然感冒了。”
肖浚做了一个无语的表情,猛踩下油门,车子如同游蛇一般向山北中学窜去。
山北中学的大门死气沉沉的,发生在昨天下午的命案,尽管进行了严格而隐秘的控制,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在嘴巴与耳朵之间流传。恐慌已经生根发芽,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都不敢孤身在校园内行走。除了吃饭和就寝,街道上几乎空无一人,大家都窝在教学楼内。
肖浚大老远招呼了门卫,径直把车开进学校,绕了几个弯,停在了办公楼下。山北中学有两栋办公楼,一栋大型的五层楼,与主教学楼连在一起,共同形成山北中学的正面招牌;一栋小型的两层老楼,紧挨着家属楼的小型健身广场,蜷在校园深处。
刘校长就在这个校园深处的居所内,寂静的时候,此处堪称幽居,正如目前的情况。
赵彦与肖浚刚下车,就看到刘校长跑了出来,站在门边招手。
“赵警官,肖警官。”刘校长皮笑肉不笑的张着嘴喊道,“恭迎大驾。”
赵彦走上前,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江蕴一是谁?”
刘校长身子一颤,愣了一下,紧接着侧身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赵彦与肖浚被请到了校长办公室里的真皮沙发上,面前一张玻璃茶几,上面摆着两盏茶,刘校长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抖腿。
赵彦毫不客气,一口气喝光了面前的茶,然后瘫在沙发里说道:“你开始吧。”
“江蕴一。”刘校长不再抖腿,一字一顿的念完名字,清了清嗓子,说道,“周芳同母异父的弟弟。”
赵彦依旧瘫在沙发里,他感觉自己开始发烧,脸部烫烫的,困意上头,他半睁眼睛,挥手示意刘校长继续说下去。
“我们对每一个老师,都有过秘密的调查,不仅仅是档案里的那些,他们的身世,他们的背景,甚至他们的情感历史,一个都不放过。”刘校长说道,“黑暗的手段,以确保最大程度的降低未来的教师犯罪率。”
赵彦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这些。
“江蕴一是我们在调查之后遣退的第一位教师。”
“为什么遣退?”肖浚插嘴问道。
“我们怀疑他有严重的精神方面症状。”
“哎……”肖浚道,“怀疑,精神病?”
“我们与他曾经的大学室友通话,他的舍友们表示,江蕴一没有一个朋友,他待人忽而热情,忽而冷淡,会无缘无故的大笑,或莫名其妙的发脾气 。”
“你们如何得知江蕴一与周芳的关系?”赵彦矫正话题,轻声问道,声音虚弱至极。他感觉自己浑身如燃烧一般,鼻塞着,眼睛辣辣的,眨眼间,一滴热泪挤了出来。
“这是一个意外收获。”刘校长说道,“我们追朔他大学之前的生活,发现他曾在左承鹤门下做过学童。”
“左承鹤?”肖浚惊讶道,“山北观里的那个半神老道?”
“没错。”刘校长说道,“从左老口中得知,江蕴一从出生便被寄在观中,作为一个婚外恋的肮脏自己产物。”
“江蕴一知道他自己的身世么?”赵彦把手掌贴到额头上,轻声问道。
“可能知道,可能不知道。”
“死者周芳,她知道自己还有个弟弟么?”
“周老师是本校的优秀教师,起初我们对她的调查没有涉及到江蕴一,刘某猜测,周老师并不知情。”
“好,多谢刘校长。”赵彦缓缓起身,虚弱的说道,“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刘校长也起身,摇了摇手说道,“赵警官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刘某全力配合。”
赵彦想要接话,却只哈了一口热气,眼神一晃,又瘫在了沙发上。
“赵哥!”肖浚伸手抓紧赵彦,固定住赵彦的身体,随后用手背贴到赵彦的额头上,“哎呀,发烧了。”
赵彦吸了下鼻子,有声无力的说道:“不打紧,小肖,送我回家。”
在肖浚和刘校长两个人的搀扶下,赵彦跌跌撞撞的进了车子里,一倒头便靠着座椅睡了。
车子老旧,窗无法关紧,丝丝的冷风窜过赵彦的脸,如铁钩一般刮扯着。乌云之下,居然飘起了雪花,赵彦眯着眼,赫然发现自己竟置身于一辆大巴之中。
做梦么?赵彦想着,在颠簸之中四顾,寻找肖浚,可是周围的人都模糊着,唯有一个女孩吸引住了他的眼球,他轻轻的靠过去,弓腰立到女孩身边。
如此近的距离,却认不清楚女孩的容貌,只看得到女孩的眼角处有泪滴滑落,她在读一张纸条。紧握在一双秀手之中的纸条,仿若隐在云雾之中,字迹却无比清晰。
“我错过了生命中最美好的花开,那朵在你心中绽放的爱。”
大巴里好热,赵彦抖了抖衬衣,凑近去看,发现纸条的右下角写了一个名字。
“赵天赐。”
“再见,天赐。”女孩喃喃自语,把纸条揉成团,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随后哭了起来。
“天赐……”赵彦兀自念着,“天赐……”
女孩的哭泣声围绕在耳边,赵彦看到她头埋在膝上,身体颤抖。
“你是谁?”赵彦问道。
咣当一声,梦境破碎了,赵彦睁开眼,发现已经到了社区里,他摸了摸额头,却摸了一手的汗。
肖浚撞到了一只猫。
“赵哥……”肖浚在车外,一只手提着死猫,看到赵彦醒了,冲车里喊道,“这猫有主人没。”
赵彦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感觉烧退了,头脑清醒了许多,他走下车,冲肖浚喊道:“我怎么知道,你问别人去。”
“哎……”
“你自己处理,我回家了。”
赵彦双手插兜,摇摇晃晃的向自家楼门走去,半路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小肖!”赵彦回头喊道,“我的保温杯呢?”
“你有保温杯?”
“废话!”
“昨晚你晕了,我征调一摩托载你去医院……没见有保温杯啊。”
“咱的警车呢?”
“听说那谁开回去了。”
”那谁是谁?”
“不,不知道……”肖浚摸了摸脑瓜,提着死猫站在路中央发怔。
“话说,你用摩托,怎么送我去的医院?”
“绑,绑着……”肖浚结结巴巴的说完,提着死猫嗖的一下钻进车里,开车跑了。
赵彦无奈的摇了摇头,信步走入楼门,一步一缓的向上爬。
502室,赵彦的居所。
赵彦的儿子六岁,名字叫赵天赐。
赵彦回到家里,没有理妻子与儿子,而是径直走入卧室,从大衣里掏出日记本,趴在床上,执笔思索。
江蕴一确有其人,那么昨晚的姜立并不是幻觉?
怎么可能!
赵彦揪着鼻梁,他想不出所以然,于是打开日记本,翻开空白的一页,开始记录起来。
“十一月十六号,山北中学,主教学楼背后,死者周芳,年二十九岁,背部中刀,直入心脏。现场遗留凶器与一个脚印。仇杀?情杀?
死者家中衣物被翻出,疑似被盗,其夫姜立不知去向,与肖浚一起产生幻觉,怀疑茶几上苹果中含致幻成分,莫名得知江蕴一。一纸信笺?梦?
十一月十七号,断定苹果中含不明成分。断定江蕴一确有其人,为死者同母异父的弟弟。
嫌疑对象:姜立,江蕴一。”
赵彦想起回来时梦中的女孩,还有自己儿子的名字也有出现。可是他没有记录,思索良久,他划去了在日记上写的“一纸信笺?梦?”
既然江蕴一确有其人,难道昨晚的姜立并不是梦?虽然难以解释,但事实又不能否认的存在着。
一定会有解释的余地。
赵彦记录。
“姜立盗窃自家?”
赵彦抓了抓头皮,又在日记本上补回了“一纸信笺”。
由姜立提出的,这不知何物的一纸信笺,说不定就是案件的中心因素。或许其中有某个秘密,而周芳以某种条件获知了这个秘密,便遭杀身之祸。
赵彦又翻开新的一页,画下关系网,把一纸信笺写在最顶端,联系箭头指向姜立。
死者周芳在姜立边上,划出三个箭头,指向姜立、江蕴一、一纸信笺。
江蕴一的箭头指向左承鹤。
左承鹤,赵彦合上日记本,心里想着,明天去拜访一下。他从床头柜上掏来一只杯子,把里面的水喝光,倒头便睡了。
赵彦睡了一下午加一个晚上,无梦。早上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侧头看到妻子安然的躺在旁边,他小心翼翼的起身,蹑脚进入客厅,打开 冰箱,拿走一包酸奶,披上外套后便走出家门。
在下楼的过程中他把酸奶喝光,将袋子扔进楼门旁的垃圾桶,随后双手插兜,溜达出社区,拦了一辆出租,目标向山北观。
早八点,赵彦坐在了山北观外的一个亭子里,面前立着白发白须的左承鹤。
从亭里放眼而望,可以看到大半个山北市, 秋风冷瑟,乌云密布,空中飘着袅袅的白雾,万物寂寥。
“此处很久没有人来了。”左承鹤说道,“我每天晨起,都要伫在这儿,瞧一瞧城里,瞧一瞧世人。”
“世人纷乱,看不见此处清雅。”赵彦苦笑了一下,问道,“前辈可记得江蕴一?”
“我晓得你的来意。”左承鹤说道,“恕我不能相助,委实不知蕴一现在何处。”
“前辈一生,抚养被世人遗弃的孩子,收他们为徒,会教他们技艺。”赵彦说道,“您教会了江蕴一什么?”
“术承祖上,医、卜、星、相,至我辈,唯余医术可教。”左承鹤捋着胡须说道。
“前辈可认识姜立?”
“世人我皆知。”左承鹤说道,“但姜立与我,并未见过面。”
“世人你皆知?”
赵彦惊讶的问了一句,左承鹤却不回答。
“可有什么术法,致人幻觉?”赵彦问道,站起身走到左承鹤身边,与他一起凝望雾中的山北市。
“中医体系,自古有祝由一脉。”左承鹤说道,“ 上古神医,以菅为席,以刍为狗。人有疾求医,但北面而咒,十言即愈。听上去类似于巫,按现代解释,其中包含的是心理疗法、催眠疗法。”
赵彦目瞪口呆,完全没听懂,怔怔的问:“催眠?”
“是的,催眠,江蕴一在此方面颇有造诣。”左承鹤说道,“据你所说,你看到的幻觉,仿佛是被催眠。”
“是江蕴一催眠了我?”赵彦惊讶道,“为什么,他为什么让我看到姜立,然后把他自己的名字告诉我?姜立又哪里去了?”
左承鹤摇了摇头。
“前辈也会催眠?”
“不会。”左承鹤再次摇了摇头,“人各有命,每个人都有独特的体质,在诱导之下,便会激发出自己身体中独有的潜能。”
风越吹越寒,赵彦紧紧的捂住大衣,愣眼看着左承鹤只穿一缕薄衣,却视寒风如无物。
“你要继续查下去么?”左承鹤问道。
“是的。”
左承鹤叹了口气,说道:“当年蕴一私逃出观时,窃走了一纸信笺。”
信笺!赵彦精神一振,问道:“那是什么?”
左承鹤第三次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请求,你帮我取回。至于信笺,世人对它了解的越少越好。”
“信笺是一个重要的线索,请你……”
话还没说完,左承鹤却飘然而去,赵彦拔腿去追,却发现自己竟追赶不及,老头子近在眼前,却无法触碰。
“你追不来的。”左承鹤的声音随着寒风,飘至耳边,“你走罢。”
赵彦停下脚步,看着左承鹤的背影慢慢隐于雾中,他把日记本从大衣兜里掏了出来。
“十一月十八号,见到左承鹤,信笺是重要线索,里面的秘密可能就是凶手的动机。秘密究竟是什么?
有人催眠了我和肖浚,目前所知只有江蕴一有这种能力。姜立哪里去了?
重点在于,搜寻江蕴一与姜立。”
赵彦边走边写,莫名的感觉笔头模糊,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睁眼,发现姜立竟站在自己面前。
赵彦迅速掏出手枪,瞄准姜立,喊道:“别耍花招了,我知道这是催眠,你是不是江蕴一!姜立在哪里?也被你杀掉了?”
“我叫姜立。”平静的声音,空洞,无味。
“你不是姜立!”
“山北中学旁的村庄,里面来了一个乞丐,乞丐的名字叫江蕴一……”
声音渐渐的被风声淹没,姜立的身影也渐渐消散,最终不见。赵彦用力的揉眼,四处观察,雾中一个人都没有。他愤怒的把手枪一摔,掏出手机,拨通了肖浚的号码。
“赵哥……”
“开车来山北观接我,去山北中学。”
赵彦收好手机,拾枪时蓦地想起一个问题,这天气,怎么会又刮风又下雾?

有点透明 发表于 2016-6-25 12:25:37

啊啊啊,回帖字数够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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