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凶
一、初次见面苏悦是我的老师。
记得她第一天来上课,教室里的男性荷尔蒙顿时上升不少,男生们看她的眼神都带着难以置信。
在他们充满偏见的印象里,这样惊艳的女子应该属于光芒四射的舞台,而不是在讲台上呼吸着雪白的粉笔末。
那天苏悦很认真地询问大家对她的第一印象。班上的男生也热情地回应她,什么美丽、性感、举止优雅、落落大方、倾国倾城,各种庸俗不堪的词使劲往她身上砸。
我瞟了一眼班上其他女生,只见大部分女生眼里都带着不屑,我嘲弄似的笑了一声,用课本盖住头,睡觉。
这一觉睡得实在有些长,当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时,教室已经空荡荡的。
我揉了下眼睛,看到坐在我对面的苏悦,是她把我唤醒的。
“你是47 号的叶晓吧。”她翻着班上的点名册。
“对,有事吗?”
“没,只是我第一天上课,你就在我的课上睡觉,挺伤我自尊的。”
我若无其事地说:“你别误会,我上其他老师的课也是这样的。”
她笑了,问我:“你能不能说说你对我的第一印象,刚才就你没发言。”
“嗯。”我看了她一眼,“第一眼感觉……胸挺大的。”
她先是愕然,随后笑得花枝乱颤:“哈哈,谢谢你的坦诚。”
“你不生气?”我有些懊恼。
“生什么气?我从来不剥夺学生说实话的权利。”
苏悦是个思想很古怪的人,这跟她相处久了就能看出来。她总能容忍我古怪的想法和行为,并给予宽容。
后来我们渐渐熟了,她常常趁着午间休息找我聊天,天南地北的什么都聊。在我面前,她没有老师的架子,甚至允许我直接称呼她的名字。
有一次,她问我:“小叶,你知道我对你的印象是怎么样的吗?”
我摇摇头。
她笑了:“我觉得你很单纯,跟三岁的小孩一样。”
单纯?我跟着笑,这玩意其实和我无关。
我很认真地回答她:“苏悦你知道吗?我杀过人。”
二、往事
我害死过两个人,起码两个。
小时候我是个孤僻的孩子,对周边的人和事完全没有兴趣,但是身边的伙伴却一直不少。
当然这些玩伴接近我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为了我手里的玩具和零食,所以我在知道他们的小心思后,总是趁机捉弄他们。
那天我拿了个变形金刚在一小破孩面前晃了晃,笑着说:“只要你对着电线杆撒泡尿,这玩意就借你玩三天。”
小破孩屁颠屁颠去了,我在后面暗笑他是狗狗。那时我没想到电线杆下会垂着一条高压线。
正当我得意时,眼前闪过一阵蓝光,一阵“嗞嗞”声后,再望去时,小破孩不见了,底下却多了一块烧焦的黑炭。
后来小破孩的葬礼我也去了,还把一个变形金刚放在他的棺木上。这小小的举动让在场的人眼睛都红了,他们自作聪明地夸我懂事,只有我知道自己的心思。
躺在棺木里面的人是我害死的,可是我却没有错。运用一点小小的伎俩就可以杀掉一个人,却不用负任何道德法律上的责任,这是多么神奇的事。
我当时年纪还小,却不知道为何出现了这种想法,可能是魔鬼钻进脑袋里了吧。后来我跃跃欲试,最后将目标锁定在附近一个盲人身上。
那天在路口,我特地装成好心的红领巾扶他过马路,在马路中间时我瞅准了一辆载满货物的货车,突然撒手就跑,结果盲人一下子在马路中间不知所措,进退两难。
我在马路对面暗叫“轧死他,轧死他”,盲人最后没有被轧死。那辆大货车在他跟前及时停了,虽然目的没达到,但是给我带来的快感却是难以言喻的。
杀人原来也可以那么有创意。
长大了点,我又开始寻找施展创意的机会。然后我盯上了病房里的爷爷。
他在七十大寿的前一天,心脏病发作进了医院。
他在病房里生死未卜,我的伯伯婶婶们却在病房外讨论爷爷死后财产如何分配。他们故意把声音压得很小,这是他们身为子女的孝心。
然后我不动声色用随身听全部录了下来,趁他们不注意进了病房,将他们的话在爷爷耳边循环播放了一遍又一遍。
爷爷那颗超负荷的心脏终于在他七十岁生日的那天停止了跳动。我收回随身听时,看见他一脸平静,我相信他的心死得肯定比脑更快。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创意杀人,以圆满成功落幕。
我向苏悦说起这些事情时,是带着炫耀的语气的。说的过程中我偷偷观察着苏悦的表情,然而令我失望的是,她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相反,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怜悯。
等我说完,她用一句话评价我的行为“:小叶,你太缺少关爱了。”
我略带讥讽地说:“我以为你至少会夸我有创意。”
苏悦说“:缺少关爱的人,总会做点与众不同的事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我冷笑:“我宁愿你骂我变态,也不愿意你说我缺乏关爱。”
苏悦摇头笑:“就是所有人都认为你与众不同,才让你在偏激的路上越走越远。”
我说:“你什么时候不教英语,改教心理学了?”
我们的谈话第一次不欢而散。
当时的我反应很幼稚,感觉就像是个被窥破心事的孩子。
三、互相伤害
今天吕明来找我。
吕明是班上最懦弱的男生,身材瘦小,性格孤僻,常穿着不合身的校服,看上去像根人肉竹竿。他不好意思地将一个皱巴巴的信封放到我跟前,神色略显羞涩。
“叶晓,你能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张苗吗?”
张苗是我的邻居,从小就是我的跟屁虫,没想到越长越耀眼,到了高中她就成了校花。
“没问题。”我不动声色地把信收下了。
吕明有些拘谨地问我:“叶晓,以你对张苗的了解,你说她能接受我不?”
我摸着头说:“不清楚,不过我觉得你机会很大。”
吕明受到我的鼓励后,很高兴地走了。
我对着他的背影暗笑一声:“ 笨蛋。”
下课后我把信交给了张苗。
果然不出我所料,她一眼没看,直接对我说“:拿去折飞机吧。”
我弹了下信封,笑着说道:“折飞机多浪费,不如给李大刚吧。”
张苗惊讶地抬起头看我,随即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李大刚是张苗强有力的追求者之一,也多亏有了他,张苗的耳根子才清静了许多。
李大刚果然没让我失望。下午他将吕明堵在了厕所里,不由分说就赏了他一顿拳脚。听同在厕所里学生说,吕明差点被塞在茅坑里。
等到李大刚骂骂咧咧地走了,吕明才一瘸一拐走出厕所,他身上沾满了黄色尿液,走廊的同学忙捂着鼻子纷纷闪避,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露出了厌恶。
吕明悲愤地朝着围观的同学大喊:“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打架啊!”
其中一位同学纠正道:“你不是打架,是被打吧。”
走廊上蓦然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
我捏着鼻子,笑得不可开交,看着吕明愤怒地走向了办公室。
真是一个受了欺负只会向老师告状的乖孩子。
放学后,苏悦把我叫到了办公室。
苏悦问“:是你捉弄吕明的吧?”
我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苏悦脸有点绷紧了:“明天让你家长来一趟,你妈妈有空吗?”
我说:“我不清楚我妈有没有空,因为我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
苏悦沉默了,隔了一会儿她说:“你总有爸爸吧,我找个时间跟他沟通下。”
我看了她一眼,在心底默默地大喊:“苏悦,别多管闲事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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