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termelon 发表于 2023-10-22 09:39:29

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之红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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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
  午夜,总是这样的充满魅惑的力量。湖南同学又开始讲了……
  我跟爷爷从郝建房家回来不到一周,龙湾桥下坡的地方出了一起车祸。出车祸的是公路旁边一所小学的女学生。幸亏肇事的司机迅速将这个女学生送到了医院,经过及时抢救,女学生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仍有随时再次出现危险的可能。
  女学生的家长找到爷爷,要爷爷帮忙。
  爷爷奇怪地问道:“你女儿已经被撞了,找我也不能让时间倒流避开大车啊。你还是去求医生好好治疗吧。”
  那个家长说:“您是不知道。我女儿出车祸可不是偶尔的事情。”
  “那就是应该的咯?”爷爷诧异地问道。
  “那也不是。龙湾桥下坡的地方可是个怪地,每年的这几天都要出现一次车祸。在那里被车撞到的人已经不止十个了,要么当场死亡,要么受了重伤。受重伤的过不了多久无论怎么救治还是会死掉。”
  “哦?有这事?”爷爷问道。
  那家长着急地说:“是啊。要不我不会来找您了。求您帮帮忙吧。我女儿虽然现在在医院治疗,但是我心里知道,如果不请您帮忙处理,她迟早都是要死的。前面十多个人没有一个逃脱的。”
  “哪有这样的事?我不相信。”爷爷摆摆手。爷爷的心思我理解,自从爷爷捉鬼有些名气后,附近左右的人不管什么事都来请爷爷帮忙。小孩子发高烧了,做生意亏本了,脸上生痘了,走路踩到狗屎了,人家都来问问爷爷是不是有什么灵异的东西作祟。这样弄得爷爷的正常生活无法继续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请您帮帮我吧。”那个家长央求道。
  爷爷说:“你别逗我了,我还有事情要忙呢。”
  爷爷说得不假,为了应付半月后要出现的鬼妓,我和爷爷没有少忙活。我天天放学回来就抱着那本古书死啃,爷爷则在做收服鬼妓的器具。
  为了更好地联系两个半本的书,我将它们缝合到了一起,并用油纸包好。
  我在爷爷钉住箢箕鬼的时候就担心过遗漏细节的问题,这次我仔细查看了两本书分开的地方,箢箕鬼的内容刚好分成了两半。爷爷按照前半部分的要求做了,却遗漏了后半部分的警示。那就是竹钉钉住箢箕鬼后,还要在墓碑上淋上雄鸡的血,然后烧三斤三两的纸钱。《百术驱》上解释说,淋上雄鸡血可以镇住箢箕鬼,烧三斤三两纸钱则是为了安抚它,这就叫做一手打一手摸。
  如果不这样的话,箢箕鬼只能暂时被禁锢。等到竹钉出现松动或者腐烂,箢箕鬼就能摆脱竹钉的禁锢。
  逃脱掉的箢箕鬼会比原来的怨气更加大,这样的箢箕鬼也更加难以对付。它的实力是原来的十倍,它会疯狂报复当年禁锢它的人。为了让爷爷更加专心地对付即将再次出现的鬼妓,我没有把箢箕鬼的事情告诉他,我打算一切都等收服鬼妓之后再作打算。
  在这几天,月季又来到我的梦里,告诉我它感应到一股比自己还浓重的怨气正在结集。它的神情有些紧张,它搂住双臂,似乎周围的空气变得很冷。我在梦中也感觉到周围的冷空气像冰凉的舌头一样舔舐我的皮肤,使我不禁抱紧自己。梦醒后,我发现自己紧紧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
  妈妈以为我感冒了,一要给我刮痧二要给我拔火罐。
  而爷爷正在做一个门槛,宽四寸厚四寸长四尺,用铁皮包住,用铁钉钉好。古书上讲,门槛是千人骑万人跨的东西,鬼妓最怕的就是它了,见到它就会想到自己的身世和苦难,泣不成声。十几年前的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非常严重,有些人骂女孩子就说:“你就是个铁门槛,遭千人骑万人跨的。”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骂法,比骂“臭婊子”还要凶狠。
  《百术驱》上解释,那种骂法就是铁门槛的隐语。花有花的隐语,草有草的隐语。很多特别的东西都有自己的隐语。而铁门槛的隐语正是对付鬼妓的咒语,一种没有声音不用诵念的无声咒语。有一种叫替身娃娃的巫术就是利用的无声咒语。往一个布娃娃身上捅针,巫婆把针扎在哪个地方,被诅咒的人就会在相应的身体部位出现剧烈的疼痛。
  咒语其实是一种巫术行为。语言禁忌发展到极点,达到灵物崇拜程度,就可能形成咒语。咒是口头语言禁忌,平时禁止使用,一经使用,它就具有超自然的力量,会致对方于死命。咒语的文字表现形式是符箓。中国旧时,人死后请道士念经超度亡灵,要在房屋四壁上贴符;盖房上梁时,在房梁上贴符,我们那里是在最后一根房梁上用红色绳子系上几个铜钱;孩子生病时到寺庙里求符。符是一种奇特的图画,充当文字符号,代替语言的力量,用作避邪镇妖之用。符也不只有纸符,任何有隐语的东西都可以做成符,如桃木,如竹钉,如铁门槛。
  几乎所有咒语都有副作用,《百术驱》上把这种副作用叫做“反噬”或者“逆风”。如果使用咒语失败,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咒语会以起码三倍的力量反弹到你身上。即使使用成功,咒语也会有一定量反弹回来,对你造成潜移默化的不良影响,如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仍然一再使用,对身体会产生巨大的影响。不过一般方术之士都有防御的专门方法。这个佛家与道家、正统道家与民间道家都有不同,很多都是转移到别的生命体身上,让其他人或者物体代为受过。如果爷爷的咒语失败,铁门槛可以抵御一定的反噬,爷爷自己只会受轻微的伤害。
  爷爷跟我说,姥爹曾为一个被鬼缠身的人施过“解身咒”,在那人门前的一棵桃树上画符,让缠身的鬼误以为那棵桃树是那个人,从而使那人摆脱鬼的纠缠。当时正直暖春,然而那棵桃树在短短几天内,迅速枝叶枯黄,飘落凋零。
  那人将枯死的桃树砍断,发现树皮里面全部是不知名的蠕虫。里面被这些蠕虫吃得一干二净。姥爹在那几天也气短胸闷,上吐下泻,反噬的反应很严重。
  我看着爷爷专心做铁门槛,担心他会受反噬的侵害。
  67.
  在爷爷专心做铁门槛的时间里,我想起了我刚进大学时的一件怪事情。那时的我根本没有想到十几年后发生的事情可以联系上目前所做的事。就是在发生那件事情的当时,我也没有联想到这与很多年前的鬼妓有关。
  有时候,我确实有这么笨。比如,我在小学时学过一篇《小马过河》的课文,老想不明白为什么水牛和松鼠一个说河水浅一个说河水深。我学完那篇课文后的启示是:水牛和松鼠中间有一个在欺骗小马,所以只有自己经历了才能戳穿事情的假面目。到了高中,我偶然翻开一本小学课本,才想清楚原来水牛高松鼠矮。
  那件与鬼妓相关的事情发生在我进大学后的第三个月。
  那是一次晚自习,一个名叫焦皮(“那是我以前的寝友。”湖南同学强调道)的同学坐在我的旁边。整个自习室静悄悄的,教室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看书做题。焦皮突然拍拍我的肩膀说:“看,那边走来的女生手里也拿着个你这样的笔记本。”
  “先看好是否漂亮。”我手中的笔不停,继续写不能发表的文章,头也不抬一下。不得不承认,我非常痴迷于文学,老幻想着自己的文字可以变成铅字,在各大报纸杂刊上显头露脸。可是残酷的结果是只能在校刊校报上拿点碎银子自我安慰。
  “嗯?”焦皮不懂我的意思。
  “如果漂亮,那证明我们之间有缘分。”我用笔端点点额头,那说明我正文思泉涌。“嗯?”焦皮真是顽若冰霜,长着一个容积较大的脑壳,可是没有装多少脑细胞。
  “如果不漂亮,那就只是一种巧合而已。”我又在本上画个不停。
  焦皮“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伏下头安心写他的作业。整个过程中,我没有看焦皮说的那个女生一眼。
  上完自习,从教室回到宿舍的途中要经过一个食堂。我经过食堂时,瞥见了生长在冷清角落的一棵小柳树。
  我记得某个夜晚去看电影,恰好经过这里。那时的月光朦胧,我看见那棵小柳树在微风中翩翩起舞,长长的柳条化为轻柔的丝巾,小巧的柳干化为轻柔的舞女的躯干。渐渐地,其他的景物都被夜色溶化,它却由模糊变得较为清晰,竟然显现出头、手、足。悬空的玉盘适时地衬托着自由自在的舞女,成为旷远的背景。
  那一刻,我是愣了,脚像生了根的树立在原地。那舞女在神秘的月光下尽情地展现优美的舞姿,还频频回头,瞅我一眼。我分明在流水般的月光中看见了她流水般地散发着月光一样的光芒的眼睛。我全身滑入清澈明亮冰凉的流水中,既感到两腋清爽生风,又感到缺氧的窒息。
  渐渐地,月亮从薄云中挣扎出来。那美丽的舞女又幻化为一棵小柳树。我困难的呼吸缓解过来。
  回到宿舍后,我没有很在意刚刚发生的事情,摊开棕色牛皮笔记本继续写我的小说。因为读初中时跟爷爷捉多了鬼,读大学离开了爷爷,也不再接触鬼的事情,所以有时难免出现一些幻觉,类似后遗症。
  写了不一会儿,我觉得比较困,趴在桌子上睡觉了。我的梦进入得很慢,眼前先是一团乌黑,偶尔有几个不知是什么颜色的小点在那里跳跃。接着越来越多的小点加入舞蹈。渐渐地,它们有规律地排列开来,形成一位美女背后的秀发,接着转化为一株风中摇曳的小柳树,小巧的树干仿佛一条游泳的水蛇扭动,柔软的柳条仿佛轻拈丝带的肢体舞动。跳跃的小点越来越多。那个夜晚的舞女再次浮现,表演那心旷神怡的变化无穷的舞蹈。
  此时的我已经不再像十几年前那样能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梦中,反而一做梦就很深很沉,醒来了也会特别累。
  她频频回首,顾盼生辉的眼神摄去了我的魂魄。从她眼中流出的月光一般的水,迫使时光倒流,把惊愕的我重新置入那个夜晚的那片月光中。我的注意力被无形的手抓住,集中转移到她的眼睛上。那是一双美丽的眼睛。她继续舞蹈,但少了轻柔多了妖媚。伴随舞蹈节奏的加快,那眼睛渐渐变为绿色,居然放射出像箭一样锐利的光芒来。无数的光箭射向我,将冰冷刺入我的骨髓。我冷得发抖,同时吓得发抖。那不是狐狸的眼睛么?十几年前,我跟爷爷捉鬼的时候曾见过狐狸,那是我们那里山区的最后一只狐狸。
  醒来的时候我打了个喷嚏,浑身冰凉。对面的闹钟的指针正若无其事的“咔咔咔”走动,一圈一圈地作单调循环。我觉得现在的日子也如这一圈一圈的单调循环。昨天、今天、明天是长相相同的孪生姐妹。就这样看着表的指针在“咔咔咔”声中一点点地切去我的生命,我感到恐慌。
  “缺少一个女朋友。”焦皮这么解释我的心理。
  “不,是缺少几个。”我纠正道,“一个洗衣,一个提款,一个当散步的招牌,呵呵呵……”我不是在说自己的“远大志向”,而是阐述看多了校园爱情后的总结——大多是玩玩罢了。
  说完这句焦皮认为很经典的话,我起身去上晚自习。经过食堂时我又忍不住向那冷清的角落瞥了一下。那小柳树像含羞低头的长发美女。我眼光刚刚碰触它就立刻收回来,心中莫名地害怕。
  身边默默走路的焦皮突然活泼起来:“看,前面的美女就是上次自习我指给你看的那位!”
  “嘿,你好!他叫亮。他旁边的那个是我,我叫焦皮。”焦皮主动向前面那个女生打招呼道。
  她被焦皮调皮的介绍方式逗乐了,大方地伸出手来分别和焦皮我握了握:“我是胡红。”我一惊。
  焦皮说:“胡红?多好的名字啊,但是不如叫胡柳的好。你就像一株美丽的柳树。”我连忙说:“不不。叫胡柳不好。为什么偏要叫‘红’或者‘柳’呢?”
  胡红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被我的较劲儿弄得咯咯笑个不停。她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拜拜!”焦皮马上问:“我是机械系的,你是哪个系的啊?”
  胡红犹豫了稍许,说:“我是政法系的。”
  68.
  她对我们的搭讪不感兴趣,礼貌地笑笑,转身就走。焦皮在一旁为自己在女生面前表现出的幽默感而沾沾自喜。
  我愣愣地看着胡红渐行渐远的背影。焦皮走上来捶一下我的胸脯,把我吓了一跳。焦皮斜着眼珠看我:“哟,这么快看上人家啦?”
  “哪有的事!”我被他一吓后反而清醒多了,但接着在走向自习室的一路上,总感觉背后那柳树下有一双眼睛盯住了自己,不觉毛骨悚然。焦皮仍兴致不减喋喋不休地评价胡红的模样,但是我沉默着,想着另外的有些怪怪的东西。
  走到自习室门口时,我忍不住突然迅速转身,仿佛背后躲着一个暗暗追踪的黑影。焦皮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跳:“你干吗呀?兄弟,刚才吓了你,你报复我是吧?”
  我看见一只红色的狐狸蹲在柳树下。在我的眼睛碰触到它绿莹莹的眼睛时,它迅速溜掉了。“看什么呢?”焦皮顺着我的方向望去,“什么也没有啊,神经兮兮的!”
  “红狐!”我大叫,汗毛都竖立起来了。我真看见那只狐狸露出个脸,立即又消失了。
  “是胡红!从那身材就可以看出来。”焦皮拍拍我惊恐的脸,兀自走进了自习室。
  “我说的是食堂那角落里。”我跟着进自习室,坐在焦皮旁边。
  “那里只有一棵柳树啊。”焦皮爱理不理地回答。我们选个位置坐下。
  “你们是大一的吧。”后面一个戴着深度眼镜的女学生插话了。她可能是大四的,因为她的桌上放着两本考研辅导书。“那是胡柳。”
  “胡柳?”我瞪大了眼睛。
  “哈哈,我刚才给胡红改名为胡柳呢,兄弟你看,咋就这么巧呢?”焦皮乐不可支。
  “胡柳是柳树的一种。古人说这胡柳比一般的柳树多了一些妖媚之气。我开始不信呢。但是在读大三时,那胡柳下曾死过一个女孩子。我亲眼目睹了那幕吓人的情景。”她推了一下深度眼镜,“古代神幻着作中说女人死在胡柳下,魂魄会变成狐狸。所以我每次经过食堂都是心惊胆战的。”
  “那些书都是骗人的,谁相信呢。”焦皮不屑一顾地反驳。
  我觉得有什么重要的问题被遗漏了,但一时又记不起来。
  在回寝室的路上,我在食堂边站了一会儿。其实这不完全是食堂,下三层是餐厅,上四层全是娱乐场所。(我插言:“这个我们都知道。”)小柳树恰好在七楼一个破旧窗户的正下方。上完晚自习,夜已经较深了,那窗户仿佛一个张开的嘴巴,似乎要吞下一切。
  第二天,我经过食堂去教学楼上课。食堂外站了许多人。一问,原来昨晚有一个男生从七楼窗口跳了下来。今天早晨被清洁员发现,躺在胡柳下的他居然还有微弱的呼吸,刚刚被弄去校医院抢救。我凑近人群,只看到一地猩红的血迹,和那红狐颜色一样。
  当晚我和焦皮又在食堂边碰见了胡红。焦皮大叫:“这不是巧合,这是缘分!”我连忙去捂住他的嘴。胡红笑吟吟地转过身来向他们打招呼,我注意到她是个瘦小但很赏心悦目的女孩。寒暄了一会儿,她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拜拜!”
  接下来在自习室又看到了戴深度眼镜的大四女生。她主动向焦皮挥手,意思是叫他们坐到她前面的空位上。
  “喂,相信了吧?我说了胡柳有妖媚之气的。昨晚跳楼的男生肯定是受了狐狸的媚惑。”接着,她又神秘兮兮的小声说,“告诉你俩啊,去年那女孩子是在同一个地方跳下来的。不知道下一个是谁呢。”
  “那她为什么自杀呢?”我找到了这个重要的问题。焦皮眼中分明出现了恐惧。
  “女孩子还能为了啥?感情呗。听说是一个她喜欢的男孩子玩弄了她的感情,一时想不开就……”她摊开两只手,表示无可奈何,“后来那男孩子心理压力很重,不愿意在这里待下去,辍学打工去了。可巧的是怎么又有人在那里跳楼呢?”
  “不要把完全不相干的事情扯到一起,好不好?”焦皮脸色发生了变化。
  “那为什么今天的男生在同一个地方自杀呢?”我问。大四女生望着焦皮点点头,表示我的话也是她的疑问。
  “那窗口好跳,恰好下面又长着一棵胡柳啊。”焦皮声音虽大,但明显底气不足,所以声音有点颤抖。“那好,你说,你说两者有什么联系?下一个跳楼的会是谁?”
  “我也不知道。”我说。
  大四女生也摇摇头,说:“但我肯定那狐狸还会去害别人的。”
  上完晚自习,我马上去了政法系的公寓楼。我找到了打篮球认识的朋友强子。强子是政法系的学生会干部,认识很多人。几分钟后,我从强子那里回来。夜很静,我能清晰地听见自己扑挞扑挞的脚步声。接着就不对劲了,我觉得有另一双脚步声从背后传入耳朵。我停住,它也停住;我迈步,它也跟着响起来。幸亏我很快回到了寝室。
  焦皮看见我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问我干什么去了。
  “政法系根本没有胡红这个人!”我颤抖着说。
  这晚焦皮和我都没有睡好。焦皮害怕得紧紧抱住被子。我平躺在床上,想了许久。大概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我才昏沉地入睡。在流水般的月光中,那柳树下果然躺着一只红狐。它绿莹莹的眼睛闪烁着凶狠、报复,也闪烁着悲痛。它嘴角流淌着刺眼的血,死死盯住我。几秒钟后,它转身离开了,像上次我转身看见的情形一样迅速离开了,留下早隐匿在身后的一具尸体。直觉告诉我,那是跳楼的男生。我看见尸体的心脏位置被红狐舐咬破烂了,底下的血像一张红色的狐狸皮平铺在地上。闹钟把我叫醒了,一身汗涔涔的。
  焦皮死也不肯去上晚自习了。我独自挎上书包走了。快到食堂的时候,我隐隐约约看见前面站有一个娇小的身影。我深呼吸了一次,走上前去,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你好,胡红!”
  胡红转过头问:“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你不害怕吗?”
  我笑笑说:“我相信你是善良的,所以不怕。”
  69.
  “那男生的自杀与你有关吗?”我问。
  “我要报复!我要让那些心理脆弱的人爱上我,然后我把他狠狠地甩掉!让他们也尝尝女孩子受伤时的感受!”她的声音很小,但很坚定。
  “因为以前你喜欢的人伤害了你,对吗?”
  胡红沉默了。
  “那你不是和那个伤害你的人一样了吗?”我声音很低,故意将语速降慢。
  那晚我没有去自习室,我和胡红聊了很久很久。并且此后的每个晚上我都会去食堂前面,将手放上背影的肩膀。胡红转过头,然后我们开始聊天。
  突然有一次聊天的时候,胡红说:“这几天来,是你的话语和你的行动让我知觉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虚伪的,其实真诚的人还有很多。我不打算再去加害别人了。”
  我心头有种异样的感觉,既放心又不舍。回到寝室后,我又做梦了。梦中的小柳树表演着欢快的舞蹈,舞女的眼睛像月光一般柔和,像流水一般清纯。这是我近来第一次梦醒后没有汗水。
  焦皮告诉我:在医院抢救的那个男生忽然好转得飞快,现在能下床行走了。我听完马上赶往食堂。躲在冷清角落的柳树居然开始枯萎,有一半的柳叶已经微微泛出黄色。
  这天晚上,我急急忙忙跑向胡柳的所在地,似乎要去给某一位要好的朋友送行。我看见前面的背影后将脚步放慢,轻轻走上前,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叫道:“嘿,胡红!”
  转过来的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我大吃一惊!
  那女孩笑了,问道:“不会吧,我有这么吓人吗?是不是看多了恐怖片啦?”
  “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连忙道歉。
  “看,我在这里捡到一张明信片。喂,你是不是在找它?你是亮吧?”那女孩手里捏着什么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迷惑了。
  “哈哈哈,你以为我有妖魔附身知道你的名字啊?这明信片上赠送人写着亮呢,还有什么感谢这几天来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不念了,你自己看吧。”
  我接过明信片,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上面画着一只美丽的红狐。
  次日清晨,又有一大群人围在食堂前面。我心里咯哒一声,急忙挤进去。接下来几天,校园里处处都在讨论为什么好好一棵胡柳在一夜之间枯死了。只有我知道,我的一个好朋友已经离开了。
  “嗯,今晚差不多了。”湖南同学挪动了一下身子,声音里居然有些伤感的意味。“奉劝各位,千万别玩弄别人的感情。”
  滴答,滴答,滴答……
  我们都陷入沉默,唯有墙上的时钟发出聒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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