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花开
回忆或是忘记刹那间峰回路转
人已不再
爱又如何
一
我出生在底比斯,那是一个文明而美丽的城邦。我的父亲是底比斯的国王。在底比斯的周围还有着其他一些同样伟大的城邦。我喜欢现在的生活,因为这里有数不清的英雄们,他们为荣誉而战,为爱情而战,为自由而战。智慧女神雅典娜是我们的保护神,这是她赋予城邦的使命。
我是在底比斯的索罗殿里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赫拉克的。他是邻国修渥斯的英雄,传说中他身经百战,从来不曾失败。在这之前,我经常让阿索蒙给我讲述赫拉克在比武场上英勇的表现。阿索蒙是底比斯的英雄,父亲的爱臣。可是他宁愿做我的侍卫,守候在我的身旁。
我知道阿索蒙是爱我的。虽然他并不愿意在我的面前提起赫拉克的伟大,但只要是我要求的,他从来不曾拒绝。可是他不知道,我已经随着那些残缺的讲述爱上了这个传说中的男子,赫拉克。虽然我们未曾谋面,但我却可以想象到他的模样,想象出他那鹰隼一般的目光。我的脸有一种火烧的红,这个时候我总会看到阿索蒙扭过头去,痛苦从他的眼睛里散淡出来,弥漫在我的宫殿。
伊俄经常来看我,她是我的妹妹。其实我知道她并不是专程为了看我,她是冲着阿索蒙来的。伊俄是一个调皮而大胆的女子,她所做的事情让父亲都心惊胆战。可是她一看到阿索蒙就变成了乖顺的小绵羊,总是低垂着眉头,不敢和阿索蒙对视。每次我总会知趣地走开。虽然我知道阿索蒙会因为我的走开而感到内疚,可是我是真心的希望他也能像爱我一样爱我的妹妹。
二
这是一年一度的城邦之间的比武,胜利者将成为各自城邦的英雄。今年这个比武在底比斯举行。父亲早早地就开始安排这一切,他要举办一次最成功的比赛。我也在准备着,为赫拉克准备。虽然我们未曾谋面,可是我的心已经随他而去。
我和父亲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迎接来自各个城邦的英雄们。当赫拉克骑着战马出现的时候,百姓们开始高呼呐喊起来。他们喊着他的名字,像迎接一个伟大的神一样虔诚。我远远地看着他,从城门走过。他抬起头向城墙上我的父亲行礼,我不知道他是否有注意到我。可是我的心跳得很快,像战场上的擂鼓一样不能停息。
待迎接仪式结束以后,我向父亲请求去慰问那些远来的客人。父亲笑着同意了。伊俄站在一旁,她说她也要去。英雄们都被父亲安排住在底比斯的索罗殿里,阿索蒙也住在那里,因为他要代表底比斯出战。我看着伊俄笑了,我知道她到索罗殿只是为了看望阿索蒙。
我先行了,是那么急切地想见到赫拉克。在底比斯的索罗殿里,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赫拉克。他一身戎装,腰间是那柄无往不胜的利剑。他的目光像鹰隼一样让人不敢正视。我们是在过道遇上的,我抬起头仰望着他。他把右手叩到胸前,弯腰向我行礼。当他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目光变得柔和而温暖。
尊贵而漂亮的底比斯公主。他说话的声音温文尔雅。
我的脸又开始有些发热,连忙躲避他的目光。我说,欢迎你来到我的国度。
他微笑着,然后侧身为我让路。我轻轻地走过他的身旁,不敢回首看他。伊俄带着侍卫运来了底比斯的美酒,侍卫们把美酒搬进了一间房子。伊俄站在门口,我看着她,她连忙转头。然后我听到她说,酒坛上写着英雄们的名字,我们现在去给他们送酒吧。
我点了点头,然后踏进那个屋子。我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名字,赫拉克。我知道我的心已经被他完全占据。然后我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捧起它,低着头从伊俄身边走过。我回头的时候看到伊俄捧着的酒坛上写着阿索蒙的名字。
三
赫拉克站在窗前,他在欣赏着窗外旖旎的风景。我轻声地走到他的身旁,呼唤他的名字,赫拉克。他转过身来,点头还礼。我接着说,赫拉克,我的父亲为你准备了美酒。
他跪了下来,从我的手上接过酒坛。我拉着他的手,让他起来。那一刻我再一次陷入了他的目光之中,无处藏身。我说,希望你明天能够取得胜利。
父亲派侍卫来叫我。我回到王殿,伊俄已经在那里了。父亲说,在明天的比武场上,我要宣布一件事,这次比武的胜出者可以迎娶你们中间的一个,你们愿意吗?
伊俄回头看我,她冰冷的笑了。她说,我愿意。
我也愿意。我说。
因为我相信赫拉克一定会再一次取胜。可是我不能确定他会选择我,还是我的妹妹伊俄。阿索蒙从外面走了进来。父亲上去迎他,说,阿索蒙,你一定要为底比斯争得荣誉。
阿索蒙在父亲面前跪了下来,高声地说,国王,请你放心,我一定会打败所有的对手,赢得胜利。
我慢慢地走出宫殿,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希望谁取得胜利。阿索蒙,我欠他的情,却不能以同样的方式还他。赫拉克,这个让我魂牵梦绕的英雄,他是否会选择我。
第二天,比武场上战鼓擂动,人声鼎沸。来自各个城邦的王公贵族坐在观战台上,父亲坐在中间,我和伊俄坐在父亲的身旁。那些英雄们围绕在比武场的周围,我的目光在人群里努力搜寻赫拉克的身影。可是他迟迟没有来到。当父亲开始宣布他的决定的时候,我的内心焦躁不安起来。城墙上的计时竹影慢慢地移动着,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按照比武的规定,迟到的英雄将不能进入场地。那些王公贵族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他们说也许赫拉克怕了阿索蒙,不敢来了。
不,我不相信。赫拉克从来没有失败过,他又怎么会害怕呢?我站了起来,绕过拥挤的人群,走出比武场。当我到达场外的时候,我听到了父亲宣布比赛开始。我苦笑了,赫拉克放弃了比赛。
四
我在慌乱中跑向底比斯的索罗殿。我要去找赫拉克,我要问他为什么放弃比赛。可是当我到达索罗殿的门口时,我惊住了。赫拉克倒在地上,他浑身沾满泥土,努力地挣扎着往前爬。我看到了他倔强的眼神,他的佩剑拖在地上,划出一条深深的痕迹。我跑过去扶起他,问他,你怎么了。赫拉克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愤怒。他说,你是底比斯尊贵的公主,你为什么要在给我喝的酒里下毒。
不,我没有。我惊呼道。
可是我现在全身没有力气,连走到比武场的力气都没有。我挣扎了一个上午,才爬到这个地方。
为什么会这样?我问自己。那些酒明明是父亲赏赐给这些英雄们的,怎么可能有毒。而且其他英雄都没有事,偏偏赫拉克的酒里有毒。难道是父亲?不,不可能。父亲做事一向光明磊落,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我的眼泪流了下来,我使出全身的力气搀扶着赫拉克回到索罗殿。我说,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的,请你相信我。
赫拉克的脸抽搐着,咬紧了牙齿。我知道他的内心是那样的痛苦和无助。他看着我的眼睛,然后慢慢地说,尊贵而美丽的公主,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你没有欺骗我,我相信你。
我转过身去,眼泪肆意的流下。然后我站起来跑出索罗殿,疯狂地跑向比武场。风在耳边呼喊,那么凄厉绝望。比武场上的观众们正在为每一个精彩的瞬间欢呼呐喊,我走到伊俄的身旁。我说,你出来,我有事要问你。
伊俄极不情愿地离开座位,跟着我走到一个稍稍安静的地方。她抬起头说,姐,你怎么哭了?我看着她的眼睛,问她,是不是你在赫拉克的酒里下了毒?
伊俄在我愤怒的目光下退后了两步,然后她承认了。她说她只想让阿索蒙赢得比赛,其他的什么也没有想。我苦笑的看着伊俄,她爱阿索蒙,愿意为他做一切。可是,她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比赛结束了,阿索蒙赢得了比赛。他在赛场上宣布要娶我为妻。我看到伊俄痛苦地走开,她看着我的目光里充满了仇恨。
修渥斯的官员告诉了父亲赫拉克中毒的事。父亲出奇的愤怒,他绝对不允许在自己的城邦里出现这样的丑陋。他把我和伊俄叫到了王殿,他问我们,酒是你们两个送去的,到底是谁在赫拉克的酒里下了毒?
伊俄被父亲的愤怒吓怕了,她低着头,不敢说话。我看着伊俄,她还是一个孩子,总是会犯一些无知的过错。可是她终究是我的妹妹,我深深爱着的我妹妹。我知道父亲是不会原谅她的,因为他必须给其他的城邦一个交待。
我终于站了出来。我说,父亲,毒是我下的,因为我希望阿索蒙赢得比赛。
父亲愤怒地看着我,他的眼睛里似乎燃起了熊熊大火。他说,维莎,你要知道,英雄需要的是公平的决斗。你的行为给底比斯带来了莫大的耻辱。
我说,父亲,你惩罚我吧。
父亲转过身去,他没有看我。我听到他大声地宣布,阿索蒙和你的婚姻取消,他要娶伊俄为妻。你将被流放到火澜岛三年。
五
火澜岛是一个荒岛。那里四季都像秋天一样萧条,荒草枯枝,从来没有鸟语花香。我看到火澜岛的天空总是昏暗的,弥漫着一层绝望的气息。我被士兵们送到了火澜岛,我要在这里生活三年。
我没有后悔,因为如果我不来,那伊俄也会被送到这里来。她是那么的任性和调皮,岂能遭受这样寂寞的折磨,她会痛苦的。我宁愿把痛苦留给我自己,因为我是爱着她的。
赫拉克呢?我爱着他,可是我又能为他分担些什么呢?他或许早已把我忘记了吧,抑或记得,因为他还恨着我。那一刻他相信了我,可是我却在父亲面前承认了一切。他知道以后会怎么想,是不是像自己握着一根鞭子在抽打着自己,那么痛苦和绝望。
我回首看着荒岛上自己寂寞的脚印,一步步踏在我的心上,印着他的影子。我忘不了他,不管是阿索蒙给我讲述的他战斗时的样子,还是我和他的擦肩而过的笑容。而其中更多的竟是他从索罗殿爬出来想去战斗时倔强的眼神,他不服输,敢和任何的危难搏斗。我寂寞地生活在火澜岛,但有他在我的心里陪伴着我。
我在火澜岛生活了一年的时候,突然看到远处飘起了炊烟,在空中消散。火澜岛哪来的炊烟?我边想边顺着炊烟的方向走去。当我走近那缕炊烟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赫拉克,是的,他是赫拉克。
他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火堆。他的腰间没有了佩剑。这就是我日思夜想的赫拉克吗?我走了过去,蹲下,望着他。然后我说,你还记得我吗?
他抬起头望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亮光,倏忽即灭。他说,我知道你是底比斯的公主,被国王放逐到这里来的。
可是,可是你怎么也会到这里来?我问他。
赫拉克淡淡的说,自从那一次中毒之后,我就浑身无力。虽然你的父亲给我解药,但已经太迟了。不管我怎么努力的尝试,我都无法再参加战斗,就像一个残废人一样。
他就这样平淡地叙述着这一切,我看着他,鹰隼般的目光已经荡然无存。然后我听到他继续说,既然是这样,我还有什么理由留在我的国土,所以我请求了自我放逐。
我轻轻的叹息,可是我的内心却无比的痛苦,是我伤害了他。他撩拨着眼前的火堆,突然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个岛上吗?
我问,为什么?
他看着我的眼睛,让我无处可逃。然后他问我,我只想确定一下酒中的毒到底是不是你下的?
我微微的笑了,他终究是相信我的,所以才会来问我。他终究是在乎我的,所以才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说,是的,我没有在你的酒里下毒。
赫拉克点了点头,慢慢的说,我不会看错的,你没有害我。因为我知道底比斯的公主是最善良的女子。
他的夸奖让我充满了勇气。我说,你知道吗?我是那么的爱你。
赫拉克的眼神再一次变得柔和而温暖。他看着我,想说些什么,但又摇了摇头。然后我看到痛苦从他的眼睛里飘落,无穷无尽的飞扬。他躲避我的目光,望向瓦蓝的天空。我明显地看到他眼神中的爱意,可是他没有面对。我再一次说,你知道吗?我是那么的爱你。
他摇了摇头,说,你是底比斯的公主,而我是一个走路都摇晃的人。你爱的是一个战场上的英雄,而不是我。
他的话说得很慢,却异常的痛苦,如丝帛的伸张断裂。他低下头不再看我。我知道他不会接受我的爱。他尽最大的努力去尝试重新回到战场,可是他失败了,一年的失败已经让他丧失了斗志。他的眼睛里只剩下了倔强,我的心如刀割般疼痛。
我慢慢地走开。我知道我站在他面前会使他更加的痛苦。
六
火澜岛是这么一个容易让人伤心绝望的地方。萧条,凄凉。连风似乎都带着细微的灰尘,蒙住了眼。我看到赫拉克的眼中死亡的影子,他总是呆呆地朝他故乡的方向观望。你想你的家了,对吗?我问赫拉克。他点了点头。也许我不应该来这里,但是我不能呆在我的故土上,因为我已经无法为自己的国家效力,我会感到耻辱的。
我不能推托自己的责任,即使那酒中的毒不是我下的。
我在自己的草屋旁边又搭建了一间新的草屋。我让赫拉克住在我的隔壁。他开始的时候不同意。他说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我说我不是怜悯你,我只希望你好起来,然后重新战斗,因为我是爱你的。赫拉克不再说话,他低着头从我的身边走过去,走进那间草屋。
我在火澜岛的前一年里靠采些野菜充饥。有时候父亲会偷偷地派人送些好吃的食物过来,还有一些衣物。阿索蒙的亲信也来过火澜岛几次,带来书信。他向我表达他的爱意,叙述宫廷里发生的趣事。他不厌其烦地安慰我。他说过三年你就能回去了,我们可以重新的开始,你是底比斯最漂亮最善良的公主。我总是觉得自己亏欠阿索蒙的太多。他其实没有必要对我这么好。我的妹妹伊俄爱他,刻骨铭心。他可以娶我的妹妹,然后名正言顺地成为底比斯下一任国王。
我把我的困惑讲给赫拉克听。他沧桑的表情里闪过一丝亮光。他说,如果这么说,我是不是也应该感到愧疚。你说在还没有见到我之前你就已近爱上了我。而我,那时根本就不认识你。我尴尬的笑了笑,说,我爱你,是的,与你无关。就像阿索蒙那样爱我一样,并不要求得到什么。
赫拉克慢慢地开始不适应火澜岛的生活。他虽然已经不像以前一样强壮善战,但他需要大量的肉食来维持自己的体能,这样才能更快的恢复。有一天赫拉克拿着他的剑背着我去打猎,很晚了也没有回来。我在火澜岛焦急地寻找他。冷清的月色铺满了火澜岛凌乱的石头,夜风将枯黄的树叶吹得抖动起来,发出细微撩人的声音。沿途的荆棘多次划破我的手臂,我大声地呼喊赫拉克的名字,像个疯子一样。没有回应,只有狼的啸声从远方传来。
我的赫拉克,他就这样弃我而去吗?可是他为什么当初要选择流放到这个岛上,不让我心死,让平静的心再起涟漪。我坐在冷清的石头上,哽咽起来。然后我听到赫拉克叫我的名字。我循声看去,赫拉克躲在一堆藤条下面。他叫我的名字,维莎,我在这里。我把赫拉克扶出来,他受了伤,利剑上还流着血。一只死貂搁在他的身边。我说,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赫拉克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以为我可以回来,可是我错了。我连杀死一只貂的本领都没有了。我已经不是你喜欢的那个赫拉克了。不是,永远也不会再是。他说着眼睛就湿润了。我扶着赫拉克一步步往前走。我不管,不管你还是不是战场上的英雄,只要你不气馁,不放弃,你就是我喜欢的那个赫拉克。
喜欢一个人也许真的不需要太多。一句话,一个故事,整个心就已经随他而去,永不复返。
七
清晨的露水沾到我的身上,留下淡淡清新的水印。我将头发挽在头顶,然后插上一根发簪。远方的太阳从海平面上缓缓升起,像是舒展着筋骨。海鸥在水面上一掠而过,好似要掉入大海,但却又重新展翅飞翔。我站在草屋前编织一种可以捕捉猎物的兽夹。这是在我小的时候阿索蒙教我的。那个时候我们总随着父亲去围场打猎。父亲不喜欢别人跟着他,他总是一个人深入森林,回来的时候他的马上挂满了猎物。阿索蒙比我大几岁,他带着我还有伊俄从另一个方向出发。阿索蒙喜欢研究各种东西。有一次阿索蒙在我耳边说,我教你编织一个东西吧,你也可以抓猎物。伊俄站在我的身后,她将我推上前去,然后对阿索蒙说,你教我吧,我抓的猎物全部给你。阿索蒙扶住了我,他问伊俄,你为什么要推你的姐姐?伊俄说,我不喜欢姐姐,她挡住了我看你,我只喜欢看你笑的模样。那个时候我并没有在意,我只把她当作妹妹的调皮。可是后来我才发现伊俄喜欢阿索蒙,那么那么的喜欢。以至于她的眼里只有阿索蒙,没有我,没有父亲。
赫拉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身后。他问我你在干什么?我转头对他微笑。我说,这是一种打猎的工具,没有力气我们可以靠智慧来生存。赫拉克疑惑地看着我。我没有解释,而是加快编好兽夹。然后我带着赫拉克在丛林中寻找动物的脚印。看到一排脚印的时候我把兽夹放在那里。我说,这样只要它还来这个地方就会被兽夹夹住,我们直接来取就好了。赫拉克还是有些不相信我的话,他觉得那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于是我和赫拉克在远远的地方等待,看着捕兽夹。
我们互相看对方,然后微笑,带着怀疑和期待的表情。赫拉克依然将他的剑放在胸前,以防止猛兽的出现。尽管他知道猛兽来了他还是无能为力。如果猛兽来了,你就跑。赫拉克对我说,我能应付得来。我点头,因为我不想让他灰心。傍晚的时候,一只狼出来寻找食物,它走近捕兽夹,但是没有踩上去。我看到赫拉克的手在颤抖,他想出去与狼战斗。他轻声地说,我们不能等待狼去上钩,这样不是一个战士的作风。我抓住赫拉克的手,然后对他摇头。那狼正要返回去,朝另一个方向走。我拾起地上一块小石子朝捕兽夹扔了过去,狼听到动静,迅速跳过来,正好踩在捕兽夹上。我听到狼凄厉的叫声。赫拉克这个时候冲了出去,朝狼的身上刺了一剑。我把捕兽夹松开,说,我们赶快把狼带走吧,要不然会引来更多的狼。赫拉克这次没有反对,我们重新回到了草屋。
烤狼肉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皎洁的月亮悬挂在天空,静谧安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延绵不断,面前像是流淌着一块华丽的绸缎。赫拉克拾来一些柴火,点燃了,火星不停地冒出来。跳跃着,然后消失。赫拉克坐在我的对面。他说,也许你是对的,智慧可以改变很多的事情。我笑了,站起来亲吻了他的额头。赫拉克怔怔地看着我。我说,以后不要再灰心了,你可以活得很好。赫拉克点点头说,谢谢你。我撩拨了一下火堆,红光闪亮了赫拉克的脸。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爱上他。如果以前是因为他的英勇善战的话,那现在呢?
风有些凉了,在我的衣服上滑翔而过。赫拉克把火烧得很旺,他的头低着,不敢看我。他说,公主,我想我喜欢上你了。我的心在跳动,像一只不安分的兔子。可是,我不能喜欢你。赫拉克抬起头来,鼓起勇气说,你是底比斯的公主,而我,一无所有。
八
自那以后我们再没有谈过彼此之间喜欢的问题,这个话题不知道为什么显得太过于沉重。我们接下来在火澜岛的日子过得很惬意。我想三年其实很快就可以过去。那个时候我会回去禀告我的父亲,希望他能收留赫拉克。
我们每天都会到海边看日出,看海鸥的低空飞翔。赫拉克拉着我的手,我们光着脚丫沿着海岸线一直走。走累了就吃些随身带的食物,然后回家。傍晚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狩猎,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等猎物上当了,被夹住了。我们就会相视大笑。有时候赫拉克会站起身来亲吻我的额头。我的脸瞬间就红了。赫拉克笑着说,太阳落到你的脸上了吗?我看着赫拉克的眼睛,泪水总是会涌上眼眶。
事情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美满。赫拉克的体力一直没有明显的恢复,他依然不能战斗。还有半年就是三年期限,我马上就要离开火澜岛了。父亲最近很少派人送东西来火澜岛。偶尔送来一些衣物,却是不合时令的。我想父亲是老了,或许他太忙了,没有时间来管我的事情。
赫拉克有一段时间变得急躁不安。他总是望向他的故乡,然后流下泪来。乌鸦凄凉的叫声在耳边久久回旋。我问他,你怎么了,你想你的故土了吗?赫拉克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他说,你注意了吗,我的城邦最近经常有狼烟升起,那是战争将近的标志。可是我不能回去,我回去又有什么用呢,白白的拖累了我的城邦。
我安慰赫拉克说,你的故土离这里足有千里之遥,也许是别的邻国疆土发生了战争,你看错了而已。赫拉克叹了口气说,但愿如此吧。
那个黄昏在我的记忆里是黑暗而残酷的,因为是它分开了我和赫拉克。阿索蒙出现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在做梦。然后我抚摸着阿索蒙的脸,一切都是真实的。赫拉克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的手中拿着剑,尽管他的神情依然那么憔悴。阿索蒙拉住我的手,说你快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赫拉克愤怒地冲了上来,他举起剑,手却在颤抖。你要干什么?赫拉克说,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把公主带走,除非你杀了我。
我挡在赫拉克的前面。我说,阿索蒙,你疯了吗?我是被父亲流放到这里的。你怎么会来火澜岛,带我离开这是要杀头的。阿索蒙再一次把我拉过来。这个动作彻底激怒了赫拉克。他的剑砍向阿索蒙。阿索蒙只是轻轻一挡,赫拉克连退了几步。住手。我推开阿索蒙,你们不要打了。阿索蒙不理会我,他把我扛在肩上,然后转头对赫拉克说,如果我不带她走,她会死的。
我被阿索蒙扛着远去。我看到赫拉克的脸在夕阳下扭曲了,他的眼神我已经无法看清楚了,我想那应该是痛苦而绝望的。他挣扎着朝前跑去,站起来,倒下。但是他没有放弃。我想起了他在索罗殿前倔强的眼神。我用拳头击打阿索蒙的后背,甚至用嘴去咬他的肩膀,我希望他把我放下。可是他的肩膀流出了血,他没有喊疼,扛着我一路远去。
九
天色黑了下来,阿索蒙将我扛到火澜岛的另一个方向的边界,然后放了下来。我的泪水混着他的汗水将他背部的衣服浸湿。我瘫坐在地上,愤恨地看着阿索蒙。我说,阿索蒙,我恨你。阿索蒙朝我笑了,他说,即使你杀了我我也会这样做的。我低着头,哭了起来。阿索蒙蹲下来,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他说,你知道吗?国王已经派人来杀你了。
你说我的父亲要杀我?我抬起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索蒙点了点头说,修渥斯在半年前换了新的国王。他们在一年一度的比武中因为缺少赫拉克连续两年无缘前三名。修渥斯的新国王将这一切怪罪在你的头上。他说若不是你下毒,第一永远是属于修渥斯的。邻邦不满,战争一触即发。而你的父亲不希望战事的爆发。修渥斯的新国王说,如果不要战争,那你就得死。因为你毒害了赫拉克,影响了比武的公平,让你流放火澜岛三年这个惩罚太轻了。
我的父亲怎么说?我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愧疚起来。
国王当然不希望你死。可是他也没有办法。本来国王和修渥斯的新国王要一起来火澜岛了结这场恩怨。后来国王又不想来了,因为他不想看到你死。国王这半年来为了这件事费尽了心思,曾几度病倒。
我的心随着阿索蒙的讲述揪了起来。我的父亲,他没事了吧?
阿索蒙点了点头说,国王没事。可是你为什么不关心一下自己呢,你难道不害怕死亡吗?
只要我的家人能安好,只要我的国家能安好。那我死了又怎样呢?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赫拉克。他的心死而复活,现在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我的心开始疼痛起来。不,我要去找赫拉克。
你不能去。阿索蒙用他强壮的手臂阻挡了我。此刻国王派来杀你的人应该就在你的草屋,修渥斯的新国王也会在那里。你到那里去就是送死。
可是赫拉克呢?我不能不管他的死活。
他们不会杀赫拉克的,他们是士兵,只是在执行任务。我把你带到这里,呆会有一条船会来,然后你坐船逃走,走得越远越好。自此以后隐姓埋名,你就不会有危险了。我会向国王报告说你已经在一个月前饿死了。
如果我不同意逃走呢?我盯着阿索蒙说,我不想逃走。
阿索蒙挡在我的面前,他一字一字地说,那我会强行带你走。
黑暗中水花的声音越来越近。桅杆上的灯也隐隐地点亮了。我看到船周身的水花翻腾,跳跃着温和的光芒。然后我后退了两步。阿索蒙拉着我的手走向靠在岸边的船。他说,船家是我的朋友。
阿索蒙刚说完这句话,从船舱里就跳出来五六个士兵,他们手拿着大刀将我围了起来。阿索蒙跑向前去,伊俄拦在了他的前面。对,那是我的妹妹伊俄,她带着士兵来抓我来了。你怎么来了?阿索蒙想推开伊俄,但伊俄没有动。我怎么不能来?伊俄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提前来放她走,所以我就比你还提前赶到了。我带着士兵,打发了你的朋友船家,现在你无话可说了吧?阿索蒙苦笑了,他说,你刚才说她,她可是你的姐姐啊!你难道真的忍心让她死吗?伊俄转头看着我,然后说,我没有姐姐,如果我没有姐姐,你阿索蒙就完全是我的了。所以我宁愿自己没有姐姐。
风起得更大了,桅杆上的灯被吹灭,发出撞击的声音。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反而安然了。我想我马上就可以见到赫拉克。我要告诉他,我没有离开他,我依然爱他。
十
我被士兵带往那间草屋。伊俄说修渥斯的新国王带着他的侍卫在那里等我。阿索蒙走得很慢,跟在后面。我叫他的名字。阿索蒙才快几步走在我的身边。伊俄马上退到后面。阿索蒙问我,你为什么要走这么快,难道你不知道你在走向死亡吗?我笑了,我说我在走向希望,走向赫拉克。阿索蒙的眼神黯淡下去。他突然说,我为你做这么多,还是敌不过他,为什么?我摇了摇头,看着阿索蒙勉强的微笑。我说,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子。
伊俄走到我和阿索蒙中间。她问阿索蒙,我为你做这么多,你为什么不爱我呢?你为什么爱着一点也不喜欢你的她呢?阿索蒙停下了脚步,他看着伊俄,眼睛不眨一下。他问她,你的姐姐为你承担了这一切,你为什么不心存感激,反而步步为难她呢?
感激?伊俄摇了摇头说,她只不过在以此博取父亲的喜欢,你的同情和爱。我为什么要感激她?可惜她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了,葬送了自己的命。
我无法言语。她还是个孩子,可是却拥有了成年人的心计,是什么让她蒙蔽了心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无所不能的爱吗?让一个人迅速的成长,然后衰老。我快步地向前走,我不害怕死亡。
草屋前灯火通明。属于赫拉克的那间草屋已经被烧成了灰烬。修渥斯的新国王和他的侍卫骑在马上,他朝我和阿索蒙扫视了一下。赫拉克坐在地上,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干涸,如同深深的峡谷。我跑过去抱住他,我说我回来了,我不会离开你的。修渥斯的新国王又看了一下阿索蒙,说,是你把公主带走的?你想违背你们国王的意思吗?伊俄连忙走向前去说,不是这样的,阿索蒙是接受父亲的命令和我一起来的,他没有私放公主。我淡淡的笑了,伊俄爱着阿索蒙,她不愿意阿索蒙因为我的事情受到伤害。
我握着赫拉克的手,冰凉,颤抖。修渥斯的新国王又把头转向我和赫拉克。他说,你们打算怎么处死公主呢?赫拉克挣扎着站起来,他向新国王行礼,然后说,伟大的修渥斯啊,伟大的国王啊,请看我为修渥斯效力这么多年的份上,饶恕美丽的公主吧!修渥斯的新国王冷眼看着赫拉克,他说,你已经不是修渥斯的英雄了,你让修渥斯在这两年里承受了巨大的屈辱,你没有资格这么说,你只是一个废物。赫拉克激动的心突然平静了,凉透了。不,不是这样的。我朝修渥斯的新国王吼起来,赫拉克不是废物,他是一个人,一个永远的英雄。
这一切无济于事,赫拉克的心已经死了。修渥斯的新国王拔出了剑,他说,今天我就要为修渥斯的英雄们做一件事,我要杀了赫拉克,我要以此来激起他们的斗志,不前进就是死亡。我听到这句话迅速地挡在了赫拉克的前面,修渥斯新国王的剑指在我的额头上。
你不能杀他。我说,你们今天要杀的人是我,是我把赫拉克害成这样的。
修渥斯的新国王摇了摇头说,杀你那是底比斯的事,而赫拉克是修渥斯人,他的生死由我来决定。
我没有动。我就这样以一种倔强无情的眼光看着修渥斯的新国王。他身子后撤了一下,马也跟着后退了几步。然后我听到他说,如果你想让我不杀赫拉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嫁给我,成为修渥斯的王妃。
十一
我没有说话。阿索蒙突然冲上前去,伊俄拖住了他。不可能,公主不可能嫁给你。阿索蒙朝着修渥斯的新国王喊。然后他又转头看我,你不能嫁给他。
为什么不可以?伊俄说,公主嫁给新国王,那底比斯和修渥斯将是永久的友好邻邦。而你,也会心死。
修渥斯的新国王看着我,说,我要听你的意见。
如果你肯饶恕赫拉克。我停顿了一会才说,如果你肯饶恕赫拉克,我就嫁给你。
修渥斯新国王身边的侍卫突然翻身下马。他跪在国王的前面说,伟大的修渥斯国王啊,你不能娶底比斯的公主为妻。她是修渥斯的罪人,如果你娶她为妻,你将失去修渥斯百姓对你的敬重!伟大的修渥斯国王,请三思啊!
修渥斯新国王的脸阴沉了下来,他的剑指向他的侍卫说,难道你不怕死吗?侍卫摇了摇头说,我不怕,修渥斯人都是英雄的后代,英雄就应该是无畏的。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处置赫拉克呢?
赫拉克是修渥斯的英雄,以前是,以后还是。他中毒变成这样,我们更应该好好的照料他。只有这样,修渥斯的英雄才会愿意挺身而出,为国家效力。
修渥斯的新国王突然下马,将侍卫扶了起来。他笑着说,其实我并不想娶底比斯的公主,我也不想杀赫拉克,我只是想看看你们是不是因为没有了赫拉克就会消沉下去。你让我看到了修渥斯的希望。
我将赫拉克抱在怀里,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修渥斯的新国王对阿索蒙说,带着你的士兵回去,告诉底比斯的国王,我们没有赫拉克,同样会赢。他的女儿我们不杀,我只希望下次在底比斯举行比武大赛的时候,不要再往酒中下毒。
阿索蒙高兴得流下了眼泪,而伊俄却一脸失望的表情。她看着我说,你不死阿索蒙的心就不会死,我就得不到阿索蒙。我痛苦地看着我的妹妹,那个为爱疯狂丧失自我的人,我应该如何对她。
那个晚上所有的人都离开了。阿索蒙和伊俄带着那些士兵回底比斯去了。而赫拉克被修渥斯的新国王带走了,他答应我会好好的对待赫拉克。我看到赫拉克离开时眼中有一丝不舍,但却很快的消失。他的心已经死了。虽然他爱我,但是他却不再知道如何去感动。他想也许离开我才会使我幸福。他说,阿索蒙就是你的幸福,而我不是。
我没有拉住赫拉克。我知道他的生活不应该是这样,陪我终身到老。他的一生是属于英雄的一生,是热血的一生。他没有强壮善战的资本,就没有了自己的生活。就像我和伊俄,我们没有爱情便没有了生活。在火澜岛的日子,也许他是真正快乐的。但这背后留下了太多的空虚,他应该回到他的战场,否则他不会有爱的信心。他说过,你是底比斯的公主,而我一无所有。他爱得那么累,我又如何忍心呢?
十二
尊贵的智慧女神雅典娜啊,请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愿意以生命换回他的身躯,换回他的斗志,换回他在战场上的一次次胜利。
我在黑夜中大声地呼唤。父亲曾说智慧女神雅典娜是我们的保护神,她每隔一段时间会来这里巡视。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听到我的声音。黑色的风拂动着我的长袍,满天的星辰洒满我的肩头,我跪在那里虔诚地祈祷,为了赫拉克,为了我的爱。
智慧女神终于听到了我的声音。她降临到我的面前,我俯首在地。我说,尊贵的智慧女神雅典娜啊,请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她说,你真的愿意为赫拉克付出你的生命吗?
是的,我愿意。我坚定地说。
女神点头,然后说,赫拉克其实是战神阿瑞斯的儿子。现在阿瑞斯在离这里十万里的地方,你要变成一只鸽子,飞到阿瑞斯的身旁。你虔诚地求他,他会帮助你的。
女神说完以后我真的变成了一只鸽子。我振动翅膀,开始了艰辛的旅途。我飞过森林,飞过草原,飞过大海。狂风不足以阻止我的飞翔,暴雨不足以停止我的翅膀,猎人的枪口不足以吓退我的前进。我对赫拉克的爱给我了力量,让我不知疲惫。
我从火澜岛出发整整飞了一年,飞到了战神阿瑞斯所在的地方。那里正在酝酿着一场战争,阿瑞斯要去行使他的职责,裁决出胜利者。我跪在他的门前等着他归来。
十天以后,阿瑞斯回来了。我正要说明我的来意。阿瑞斯阻止了我,他说,女神已经告诉了我一切,我问你,你真的愿意为赫拉克付出自己的生命吗?
我说是的,我愿意。
阿瑞斯又说,如果要赫拉克重新回到战场,我需要重塑他的身躯和灵魂,那么他会忘记你的一切。你也愿意吗?
我愣了愣,然后说,是的,如果可以让他忘记自己的痛苦,重新回到战场,那么我愿意。
阿瑞斯的眉头皱了皱,轻轻的叹息。他说,你现在依旧飞回去吧,赫拉克已经好了。
十三
我不希望赫拉克忘记我,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也许我们可以重新地开始,我就这样安慰着自己。
我沿着原来的路飞回到了我的故土,依旧变成了原来的模样。我走进底比斯城邦的时候,父亲带着阿索蒙和伊俄迎接了我。他的眼中噙满了泪水,说,维莎,三年终于过去了。
我抱着父亲。我说,是的,终于过去了。
我又回到了王宫。阿索蒙告诉我他没有和伊俄结婚,其实我的父亲早就知道酒中的毒是伊俄下的。
我苦涩地笑着,没有说话。阿索蒙他还是那样的爱我。他爱我越深让我越感到愧疚,我拿什么来回报他呢?我去找伊俄,她没有和我说话,眼神里依然是仇恨。因为她知道阿索蒙是因为我才没有和她结婚的。
又是一年一度的城邦之间的比武,三年的时间这个比赛又放到了底比斯来举行。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和三年前一样,我和父亲站在城墙上迎接来自各个城邦的英雄。当赫拉克骑着战马出现在城门的时候,百姓们开始高呼呐喊起来,因为这个昔日的英雄重新回来了。他抬起头向城墙上我的父亲行礼,我知道他已经不记得我了。
待迎接仪式结束以后,我依旧向父亲请求去慰问那些远来的客人。父亲笑着同意了。伊俄和我一块去,带去了美酒。还是那一个走道,我和他相逢。他叫我尊贵的公主。我微笑着说,欢迎你来到我的国度。
我去那个房间里取酒,我要再一次为他送上佳酿。酒坛上写着英雄的名字,我看到了阿索蒙的名字。我抱起了那坛酒,擦去了上面的名字。我知道只有这坛酒才是最可靠的。
我轻声地走到他的身旁,呼唤他的名字,赫拉克。他转过身来,点头还礼。我接着说,赫拉克,我的父亲为你准备了美酒。
他身体突然抖动了一下,慢慢地说,不知道这酒里会不会有毒?
我苦涩的笑了。他忘记了我,但骨子里却融入了怀疑。这三年的痛苦,三年的恨,将他对别人的信任彻底击垮。我不能让他变成这样,我要让他相信我,我的英雄,我说,这酒没有毒,我喝给你看。
说完我抱起酒坛喝了一口酒。我想努力的微笑,可是我再也笑不出来了。赫拉克在我的眼前开始朦胧,我的手开始颤抖。我隐隐地听到酒坛从我的手里脱落,在地上破碎时清脆的声音。
死神把我带去了冥界。我问他,为什么会这样?
他说,酒中的毒是伊俄下的,她恨你夺走了她的爱。她本是想让你亲自去毒死阿索蒙的,可是你却送错了人。她得不到的东西也不想让你得到。
我苦笑了,也许她还是个孩子。
死神说,其实你也不必怪她,这一切都是天意。因为你曾经答应过智慧女神,你说为了赫拉克你可以付出你的生命。
是的,为了赫拉克我可以付出我的生命。如果一切重来,我还是不会后悔,我会坚定地对女神说,我愿意。
我把我和赫拉克的一切重新记起,然后一件件忘记。我想如果有来世,如果我记得他,如果我还能遇到他,我依然愿意为他守候,为我的爱守候,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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