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叹息
我妈去参加小区业委会,回来给我讲了一件楼下瞿姨的亲身经历,听得我毛骨悚然,当场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现在夜深人静了,我一想起这事来还觉得阴森森地瘆得慌,睡意全无,索性码字记录下来,让楼里诸君陪我一块担惊受怕吧。我妈住的小区属于典型的老旧小区,物业规划远远落后于时代发展的步伐。现如今几乎家家户户都趁上至少一辆车了,小区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停车位便成了奇货可居的紧俏资源。
今年过完年没多久,我们楼的老袁提着小马扎去楼下给闺女占车位。下午闺女刚打来电话,说今天难得下班早,晚上回家吃饭。老袁才在车位上坐了没一会儿,有车来了,直开到老袁跟前了才停下,司机下车一看,都是熟人,这不是8号楼的老邓嘛!
老邓皮笑肉不笑地对老袁说:“我说,大冷天的你坐这风口里过什么干瘾呢?”老袁反唇相讥道:“您管不着,我血热烧得慌,坐这儿凉快凉快!”“得嘞,您一边儿待着凉快去吧,我要停车!”老袁把眼一闭,不言语了。
老邓火也上来了,上前去推了他一把,说:“嘿嘿嘿!你这么着可不带劲了啊,小区共总就这么几个车位,先到先得!你这算怎么档子事儿啊!??”老袁说:“怎么着?动手是吗?先到先得,我比你先到,我坐这儿二十分钟了!”说着也过去推搡起老邓来。
都是街里街坊的老哥们,那天也不知是打哪儿来的邪火,针尖儿对麦芒说干就干起来了。过路的老街坊老同事们见状赶紧过去,把他们两人拉开了。老邓正要上车转转另找个车位呢,只见老袁紫黑着脸色一头栽倒在地上。
大家伙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七手八脚把老袁送去了医院。可还没等到医院呢,人就过去了。老袁媳妇闺女赶到医院时,老袁已然进了太平间。
这晴天霹雳般的变故让老袁媳妇一下卧床不起了,白天闺女得忙活老袁的身后事,又不放心她妈一人在家,就叫了平日里跟老袁媳妇亲近的瞿姨到家里去陪她。
瞿姨说老袁媳妇流着眼泪跟她说:“你说说这个老东西,一辈子了就那个孬脾气,有话从来不会好好说,这回可好了,气死了自个儿,闺女都没个成家呢,你咋就走了啊!!”说罢痛哭失声。
瞿姨说她正想劝劝老袁媳妇呢,突然眼角的余光瞥见卧室门口站着个人影儿,随即听见一声重重的叹息。吓得她赶紧转过脸去定睛一看,门口空空如也并无一人。
难不成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瞿姨满腹惶惑地偷眼打量老袁媳妇,见她兀自大放悲声难以自抑,丝毫没有听到或看到什么的样子。
过了三天,瞿姨和一众老街坊一起陪老袁媳妇去火葬场送老袁最后一程。遗体告别厅里,老袁媳妇的情绪彻底崩溃了,她一声声凄厉地呼唤着老袁的名字,整个人完全瘫倒在爱人的遗体旁边。
时间一到,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准备把遗体推走火化了,老袁媳妇死死抓着平车不肯放开。瞿姨边哭边趴在她耳旁柔声相劝,突然间她看到平车上的老袁竟坐了起来,也在悲痛地流着眼泪。一恍神间,平车被工作人员推走了,老袁安静地平躺在上面,渐行渐远。
瞿姨给我妈妈讲述这段经历时泪流满面,她说老袁这是心里不舍,放心不下那娘家啊!可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我妈问瞿姨会不会是她看花眼了,瞿姨很坚定地说不可能,尤其那一声沉重的叹息,至今想来还觉得真切实在,清晰可闻。
世间难舍,唯情执是。我们无法预知每一个决定与行为的后果,也并不能提前知晓意外与明天哪一个先来,唯有用心珍存每一个当下,与人为善,从容阅世,以足够的耐心静待命运做出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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