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亵渎的纪念
上星期五跟我最要好的发小约饭,别看我俩同在帝都,无奈为生计谋疲于奔命,一年到头也难得见上几回面。但有一种从小玩到大的情感,就是可以一个电话召之即来,一打照面秒回童年。见面坐定,边吃边聊,自然少不了把我俩从小到大各种丢人现眼的糗事回忆从记忆里深挖出来下酒。聊着聊着,就说起了我发小二十几年不改初衷的偶像——刘和珍君。
对,您没看错,就是鲁迅先生名作《纪念刘和珍君》里的那个刘和珍。
早年间我和发小上初中时,有一位共同的精神偶像——伟大的思想家,革命家,文学家,着名的文坛瘦子鲁迅先生。那时候我俩迷鲁迅迷得不行,几乎通读了大先生所有的文集作品,还一人整一个小本本,挑出自己心仪的句子做金句摘抄。
初二那年寒假,我和发小相约去了北京阜成门外的鲁迅故居参观朝圣。犹记得我那时候兴奋难眠,大早晨五点来钟就醒了。爬起来精心梳妆打扮了一番,便和发小一起挤上110路公交车,直奔阜成门而去。
到了鲁迅故居里面,我们俩那份激动喜悦自不待言,溜溜达达进了一个展厅里,发小一眼看见了玻璃橱窗中刘和珍与杨德群两位学潮烈士的黑白照片。
这家伙估计是登堂入室了偶像居住过的地方,有点儿兴奋过头不着四六了,只见她兴冲冲地凑到跟前,用手指头指着刘和珍君的照片,眉飞色舞地对我说:“哎哎,你看你看,是刘和珍哎!长得还挺漂亮呢,眉眼有点像高圆圆是不是?就是这发型也太土了,假小子似的!”
听她这么一咋呼,我也走到跟前仔细看了看。还别说,刘和珍君的确跟高圆圆有那么几分神似,不过我没顾得言语,拉着发小又去了下一个橱窗。
前后也就十分钟不到,发小突然觉得右边脚踝针扎似的剧痛,起初她还勉强支撑着想要继续参观,谁知症状越来越严重,不出一个钟头,发小已经瘸瘸拉拉几近迈不动步子了。
我也被她龇牙咧嘴痛不欲生的鬼样子吓蒙圈了,赶紧扶着她一步一挪地出了鲁迅故居,打车直奔人民医院而去。
我还记得当时都来不及挂骨科门诊了,直接看的急诊。医生触诊时我无比惊悚地看到发小脚踝上通红一片,肿起来老高。拍片检查后没发现任何损伤,医生只好按急性跟腱炎诊断,给发小开了一管扶他林,便将我俩打发走了。
于是我又连扶带架地将我那硕大的发小搬运回她们家,然后再骂骂咧咧地自己打道回府。一进门我爸就劈头盖脸给我来了一顿“灵魂拷问”:“不是去鲁迅故居了嘛?怎么这会儿了才进家门?跑哪儿野去了?”
我简直无语凝噎,心说瞧这一天!算怎么回事儿啊~
谁承想第二天一大早,我还沉浸在与鲁迅先生对坐吃茴香豆儿的美梦中呢,突然被床头柜上的座机给吵醒了。接起来一听,是我发小。
电话里她兴奋地对我狂呼:“我脚好了!一点儿事没有了嘿!”我这气不打一出来,心说好就好了呗,至于你大早晨起来扰人清梦专门打电话跟我汇报?
还没等我怼她呢,发小继续说道:“你猜怎么着?昨儿夜里我居然梦见刘和珍了!那个梦别提多真实了,我就眼看着她现在我床前头,直直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眼睛里开始流血,鲜红鲜红的血……”
听到这儿我“啪”一下把电话挂了,吓死姑奶奶了!我刚想爬起来上趟厕所压压惊呢,发小的追魂call又来了,她继续说道:
“当时我就梦魇了,鬼压床似的一动不能动,这时候我就看见刘和珍突然俯身向前,摸上了我发炎的那只脚踝,她的手又冰又凉,跟冷敷似的,我一个哆嗦就惊醒啦。”
发小醒来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查看自己的脚踝,那只急性炎症的脚踝竟然真的消肿去痛,毛病全消了!发小就此认定是她自己昨天对烈士刘和珍不尊敬,人家小小惩罚了她一下。
可烈士的胸襟毕竟宽广博大,终究没有去伤害一个本无恶意的二百五丫头片子,又趁着夜深人静时入梦显灵,治好了她那只倒霉的脚。
那天我发小是死乞白赖不依不饶地把我从炕上闹起来,陪她专程又去了一趟鲁迅故居。在刘和珍的照片前,发小规规矩矩地鞠了三个九十度大躬,引得零星不多的几个游客向她投去诧异的目光。
礼毕起身那一瞬间,我瞥见发小的眼圈儿燃红了,似乎有晶莹的泪光在她眼中闪烁。
时隔多年,发小再讲起这段往事时依然动情,自罚了三大杯北冰洋。
其实我想说的是,刘和珍君干得漂亮!时下的年轻人可谓口无遮拦心无忌讳,什么人都敢拿来编排调侃。雷锋、董存瑞、邱少云等一个个在我们这代人的童年记忆里大放异彩的光辉姓名,都难幸免被歪批戏说成了段子,广为流传。
我想烈士们即便在天有灵也不会对这些无知无畏的熊孩子们怎么样吧,毕竟这是他们挥洒热血,付出生命打拼出来的盛世,当年他们选择了牺牲,不也正为了后来的孩子们可以生活得更好,更幸福吗?
只是幸福得忘乎所以的小崽子们,你们的良心就真不会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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