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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令发出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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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happy
时间:
2021-10-23 01:15
标题:
密令发出之后
图密令发出之后
1995年,全世界都在纪念反法西斯胜利50周年。有位80多岁的中国老人,从海外专程来到上海。他要在虹桥机场附近栽下两棵树,祭奠58年前在这里死去的两个人。
当人们问及原因时,他讲述了一个鲜为人知的动人故事。
1937年8月9日下午5点,一辆载有两名日军的日本军车,突然冲进虹桥机场。这里是中国部队的军事重地。当时,警卫人员立即拦截,汽车却冲开人墙,一直向军用飞机开去。警卫人员惟恐车上装有爆炸物品,只得向两名日军开枪,将其击毙。
负责机场警卫的师长钟岩,深感事关重大,立即打电话向南京报告。
蒋介石闻讯大吃一惊。
一个月前的7月7日,日军借口一名士兵失踪,以进入宛平城搜寻为名,制造了卢沟桥事变。而今又故伎重演,目的显然是想攻陷上海。
这段时间,蒋介石一直在试图以谈判方式促成停战,因此,上海守军力量严重不足。目前日军已经抓住把柄,很有可能明天就要发动攻势,而我国的增援部队,是不可能在一夜之间进入上海的。
蒋介石急得在屋里团团踱步。他独自沉思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决定直接与钟岩通话。
他没有过多地批评钟岩,而是十分详尽地密授了一份计划,同时命令他:
"此事关系到抗战的重要战机,你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为我军赢得两天时间?"
钟岩放下电话时,头上的冷汗已经滴下来。蒋总司令直接向一位师长下达命令,他在过去还没有听说过。而今,他已顾不得多想,一边安排严密封锁事件的一切消息,一边按照密令,与他的卫队长向一松一起,乘车来到提篮桥监狱。
这时,监狱长已经接到南京方面的紧急命令:为钟师长的秘密行动提供一切方便。
钟岩指着在押犯人的名单,有选择地询问监狱长。当他听到26岁的赵松扬,是一个将在5天后处决的杀人犯时,立即详细问起他的有关情况。监狱长说:
赵松扬,农民,上海江湾人。今年3月5日晚,他酒后回家,发现妻子梅氏与一外乡人通奸。外乡人名叫徐海,29岁,无业游民。赵松扬当即将徐海杀死,并扬言要杀梅氏。梅氏半夜出逃,有人见她投河自杀。
赵松扬的岳父,是上海一家大商号老板,案件发生后,他强烈要求警方,将赵松扬逮捕法办。10天前,赵松扬被宣判死刑,可他要求上诉。根据案情,此案不会改判。
钟岩听完介绍,立即说:
"马上把赵松扬带来,我要与他单独谈话。"
一会儿,戴着手铐脚镣的赵松扬走进来。
钟岩让他坐下,又为他递上一支香烟,然后把当前的战争形势,向他简要概述了一番。
这时候,钟岩与向一松都从他的眼神变化中,看出了他对国事的关注。二人悄悄交换了一下眼色,钟岩马上直奔主题:
"赵松扬,你连伤二命,纵是上诉,也很难获得转机,如果同样是一死,而让你的生命变成为国家、为民族去死,你以为如何?"
赵松扬不知坐在他面前的这位军官带有多么重大的使命,只是从他的神色语气中,感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分量。他又向钟岩要了一支烟,点燃之后,深吸了两口:
"长官,只要我还能为抗战出点力,叫我怎么死都行?"
钟岩起身走过来,握起了赵松扬的手:
"你是一位抗战的英雄啊?"
赵松扬望着钟岩真诚的目光,眼里含着泪花,嘴唇微微颤抖着:
"我这个,杀人犯,还能,能当英雄?"
"能。真正的英雄?"
"好。说吧,叫我怎么死?"
赵松扬的语气慷慨坚定。钟岩拍拍他的臂膀,没有再讲话,而是转身让向一松把监狱长叫来,给他打开了手铐和脚镣。
钟岩又向监狱长交待几句话后,便带着赵松扬,乘车赶回了机场。
在一小时之内,就为赵松扬理完了发洗完了澡。钟岩又摆了一个简单的酒宴,为赵松扬斟上了酒。
赵松扬有些沉不住气了:
"长官,您还没说,叫我怎么去死呢?"
"先喝了这杯酒,多吃点菜。"
钟岩与赵松扬碰杯之后,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以及可能会引发的事,都如实讲了一遍,然后说:
"我们的想法是,让你扮成我们的卫兵,制造一个卫兵先被日军打死,我们又被迫还击的假象,让日本人进攻上海找不到借口。我们利用这段时间,调防备战,保卫大上海?"
赵松扬不知不觉地挺了挺腰板:
"我这个死刑犯,能为国家去死,我高兴啊?长官,我能敬你一杯酒吗?"
"应该是我敬你呀?"钟岩高高地举起了杯子。
赵松扬一口喝干之后,把杯子重重地一放:
"不要耽误工夫了,现在就办吧。"
"谢谢你?"
钟岩让向一松帮他换上了一身中尉军服,又把一支卡宾枪双手递到他面前。
赵松扬郑重地接过枪之后,说:
"我能提一个要求吗?"
对于这种将要赴死之人,还有什么要求不能答应呢?钟岩一伸右手:
"请讲。"
"让我照照镜子吧。"
钟岩心头一热,没有讲话,几乎是搀着把他领到了穿衣镜前。
赵松扬抱着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脸欣慰:
"能够这样去死,我好运气呀?长官,走吧?"
"请。"
钟岩请他先行,自己在他背后偷偷地擦眼睛。
突然,电话铃响起来。钟岩折过身,抓起了话筒:
"我是钟岩。你是,监狱长?讲吧。"
听到这话,赵松扬也停住了脚步。
钟岩听了一会儿后,说了一句"请等一等",他把话筒放到胸前,盯视着赵松扬的目光,又迅速移开。他的眉头,已经聚成了一团凸出的树根疙瘩。
"什么事?说吧。"赵松扬底气十足地问。
"我不能欺骗你。你过来。"
钟岩把赵松扬拉到身边,扳着他的肩膀与他一起听电话。钟岩对着话筒说:
"请再详细讲一遍。"
监狱长清晰的声音:
"赵松扬的妻子梅氏,没有投河,已经回到娘家。事实是徐海执刀向她施暴,她身上至今留有多处刀痕。赵松扬回家之前,她已经精神失常。她外逃失踪,与赵松扬无关,赵松扬酒醉中杀死徐海,用的是徐海带来的凶器。经查,徐海多次持刀强暴女性,并有3次杀人强奸重大嫌疑,半个小时前,我刚刚接到复核判决书。赵松扬被改判有期徒刑一年。已经在押6个月零3天,在押期1天,折抵刑期两天。所以应予立即释放……"
钟岩缓缓地放下话筒,室内的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
赵松扬也想到了,马上可以离开死神,夫妻团聚。
"脱下军服吧。我差点害了你呀?"钟岩说着,又斟上一杯酒,端到赵松扬面前,"祝贺你,重新获得生命,获得自由?"
赵松扬没有接酒,也没脱军服,而是又回到穿衣镜前,端详一阵后,把自己刚才脱下来的衬衣认真叠好,捧到钟岩面前:
"长官,麻烦你,把它交给我老婆。这个字,是我用笤帚苗儿当针,绣下的。"
钟岩一看,衬衣上歪歪扭扭的红线,连成了一个"梅"字,他刚要说什么,又听赵松扬轻声地说道:
"梅很漂亮,很贤惠,我,很想她。她只要还活着,我就放心了。好在,我们没有孩子,你就让她……改嫁吧。咱们走?"
"你?你还要去死?"钟岩的声音,是用颤抖的嗓子喊出来的。
"啊。"
"为什么?"
赵松扬反而不理解了:
"为了国家,为了抗战。"
"可是你……"
"长官,我不是罪犯,能当个真正的英雄,这是我的福分啊?"
赵松扬像军人一样,大步地走出去。
钟岩和向一松沉重地跟出来。
走到预定地点,钟岩含着泪,哽咽地说:
"松扬同志,就在,这里吧。"
话没说完,他把赵松扬紧紧地拥抱起来。向一松转过身去,不停地擦泪。
赵松扬用力把钟岩推开:
"抓紧吧?"
钟岩缓缓地后退,后退。又缓缓地戴上手套,取过日军尸体手中的枪,咬着牙,推弹上膛……他突然双腿一并,向赵松扬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然后,双眼一闭,扣动了扳机。赵松扬静静地倒下了。
钟岩扔下枪,跑过来,与向一松一起,脱下了军帽。
许久之后,钟岩把赵松扬的枪内装满子弹,又取来自己的大衣,盖好遗体。他与向一松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为赵松扬守灵,一直守到天亮。
刚刚7点,钟岩就收到了日军送来的"严重抗议"。日军决定8点举行中外记者招待会,向国内外公布"两名日军被无辜枪杀的重大事件",并"特意邀请钟岩将军届时莅会"。
钟岩准时到场。
日军首先宣布新闻要点:
昨日下午5时,我军两名士兵,因行车迷路,误入虹桥机场。中国驻防部队蛮横开枪,将我两名士兵全部杀害。我军为此深感义愤,特此限定机场驻军,于4小时内,送还受害者遗体,同时交出杀人凶手和对此负有责任的所有军官。若届时不果,我军将采取断然措施,以伸张正义。而由此引起的一切后果,由中国方面全部承担?
这番话,可谓杀机四伏,咄咄逼人。钟岩想,蒋总司令的判断果然不错。若是没有这一密计,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这时,日军请钟岩上台讲述事件经过。他们显然是想利用他进一步证实此事。
钟岩沉稳地走到发言席,一字一句落地有声:
"女士们,先生们,昨天下午5点,两名入侵我军机场的日本军人,是我亲自下令,当场击毙的?"
会场顿时一片哗然,特别是日军代表,他们万没想到钟岩会这样知难而上。于是抓住时机,让钟岩讲明开枪过程。
钟岩的话,更加声震四壁:
"日军军车强行冲入我军阵地,几经劝阻,拒不停车,在开至距我军用飞机60米处,首先向我中尉排长赵松扬开枪。赵松扬身中3弹,当场死亡。面对这突发事件,作为保卫机场的最高指挥官,岂有不下令还击之理?为此,我代表中国方面,向日军提出严正抗议?强烈要求日方作出保证,今后绝不容许再有类似事件发生,并应对以武力冲击我军阵地的指挥者,作出应有的制裁。为此,中国广大军民拭目以待?"
会场气氛急转直下,许多记者为钟岩鼓掌。日军代表如坐针毡,相顾无言。他们无论如何不肯相信这种事实。因为那两名士兵,只会驾车挑衅,迎接死亡,而绝不可能首先开枪。
日军代表当即决定,察看现场。
现场保护得非常完整。日军看后,哑口无言。随之而来的记者,也认为钟岩所言,完全真实。
日军中,有个叫川田大郎的技术专家,是出名的中国通。他仍不放松对每一细节的查验。测角度,量射程,验枪膛,检尸体。又是照像,又是计算。整整两个小时,没有找出任何破绽。只好拉着他们的两具尸体,离开了机场。
钟岩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在命人收殓赵松扬遗体的同时,准备向南京汇报。
就在这时,川田大郎又与几名日本军官乘车返回了机场。
川田大郎要求,重新检验赵松扬的尸体。
钟岩心里悄然一阵紧张。但他马上又安慰自己:此事布排得相当周密,连赵松扬的头发,都是剪的军人发型,不怕他检验?
谁知,川田大郎戴上手套后,哪里也不看,而是直接卷起了赵松扬的裤腿。两个脚腕上戴脚镣留下的明显伤痕,随即显露出来。
川田大郎指着说:
"这是什么意思?"
钟岩心头一震,脑子里空荡荡的:
"可能是,是训练受伤。"
"不对?"川田大郎诡秘地笑着,"刚才我看到这伤,未能充分重视。现在就很清楚了。"
"清楚什么?"钟岩的口气依然十分强硬。
"这种伤,只有戴过脚镣的人,才会出现。如果我没有看错,他戴的是美式脚镣。"川田大郎一直在向着钟岩微笑,"死者不是军人,是犯人吧?"
"什么意思?"钟岩强按着激烈震颤的心,"难道我的下级军官是犯人吗?告诉你,我可以命令部下,立即查清这伤痕的来历,让你知道你是何等荒谬?你想听到结果吗?"
"非常想听。"川田大郎脱下手套,"如果你不能自圆其说,这一事件的真相,就要换个说法喽?"
"好。你等着,我马上去派人调查?"
"不,将军。你陪我们,到你的会客厅休息,让你部下去查。如何?"
钟岩知道遇上了劲敌,要想脱身已不可能,于是便对向一松说:
"你立即亲自去把这事彻底查清,迅速回来报告。一定要证据确凿?不能有丝毫疏忽、大意?你,懂得吗?"
"明白?"向一松盯着钟岩发烫的目光,行了一个有力的军礼,转身跑步走了。
钟岩故作轻松地领着川田大郎一行人,来到了会客室。
川田大郎漫不经心地翻动着报纸,目光却不时地瞟向钟岩。钟岩命勤务兵送来茶水后,也拿起了一张报纸,若无其事地看着,其实,他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因为如何解释赵松扬的伤痕,就是他也一时拿不出令人信服的说法。向一松将会拿出什么样的对策呢?实在难以揣测。
室内格外寂静,钟岩却感到有座冰山压迫着自己的心胸。
突然,不远处响起一声沉闷的爆炸,震得窗上的玻璃也嗡嗡作响。
钟岩立即喝问勤务兵:
"发生了什么事?"
"不清楚。"
"我去看看。"钟岩说着,步子已经迈出了门坎。
川田大郎不会为钟岩造成任何机会。他一摆手,领着那几名日军紧跟出来。
爆炸地点在一间低矮的小屋内。
推门一看,有个军人尸体的下半身,正横在地上的血泊中,上半身已被手榴弹炸得散落在房内四周。
"死者是谁?"钟岩急切地问。
闻讯赶来的人,谁也无法回答。
忽然有人看到桌上有一封信,急忙递给钟岩:
钟师长、同志们:
我打过不少胜仗,却是情场上的失败者。我的下级中尉排长赵松扬与我妻子私通,我发现后,为赵松扬戴上脚镣,关了一月禁闭。我妻子逼我释放他。昨天早上,我刚把赵松扬释放,我妻又离家出走。
头顶绿帽子的军官,无颜立世,只有一死解脱了。
向你们行最后一个军礼?
魏亢湛绝笔
"混蛋?谁让你这么死的?"
钟岩大骂一句后,把遗书摔到桌上,转身来到门外,侧着脑袋,呼呼地喘气。
川田大郎拿过遗书,认真看过一遍,望着尸骨不全的死者:
"中国人吃醋,吃到这个样子。"
他一声冷笑,放下遗书,与日军一起出来,爬上了汽车。
汽车走远之后,钟岩突然跑到死者旁边,失声痛哭起来:
"向一松啊,你为何要想出这样的法子……不?你不是向一松,你是魏亢湛--为抗战?为抗战啊……"
日军的借口,终于被打消。
蒋介石利用这个时间,迅速调动几十万大军开进上海,加强了上海的防务。
日军发现自己的阴谋败露后,便不再寻找借口了。他们原定于8月10日中午发动的进攻,于8月13日早上开始。中国部队当即还击,"八·一三"抗战,于此开始。
中国军队在上海顽强作战3个月,使日军"3个月灭亡中国"的梦想彻底破灭。
那位在虹桥机场栽树的老人说:
"如果没有这两位义士用生命赢来的3天时间,中国历史上,就不会有八·一三淞沪抗战,而是八·一~上海沦陷了。恰恰这两位义士的名字中,都有一个松字,我就为他们栽下两棵松树吧。"
这位老人的身份,始终没有透露。有人猜测,他会不会就是当年的钟岩师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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