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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伤心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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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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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23-9-11 09:30
标题:
伤心劫
一
虽然爱、美、幸福以及那些让我们悲伤时挺起胸膛、高兴时流下眼泪的事件一颗珠子一颗珠子地串连而成了生活,但是这些并不是我们生活的全部,生活中还有一些我们无法认知和预见的事情一直在发生着。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
值得庆幸的是你没有经历过,而我碰巧遇到了。
我的兴趣在于讲故事,讲一个故事而已。也许会把你原本清醒的头脑搞糊涂了,对此,我只能一笑,我不承担让你以什么样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的责任。
如此说了,我才可以没有负担、轻松地讲这个故事。
这个故事缘起于我的朋友在三峡地区一个地方门户网站——三峡传媒网的论坛里开专栏讲鬼怪灵异故事。
我的朋友为此取了一个颇有诗意的网名:煮酒闻香。
煮酒闻香每天在那个论坛专栏里更新的文字我都追着看,并不时回帖扯淡或者配合他制造恐怖,吓人取乐。
这个什么玩意儿都已经翻新玩够的时代,人们的乐趣也许只剩下对未知事物的探究和与其遭遇的渴望了,所以短短几天时间,他那个专栏的点击数像乘着火箭一样嗖嗖上蹿。
连续几天追着读煮酒闻香的这些故事,慢慢的,我有些不安起来,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
9月1日早上,我又一次上了那个论坛专栏,浏览了煮酒闻香更新的帖子,决定提醒他注意把握现实和网络之间的分寸,讲故事不能把自己的生活搞乱。
我登陆邮箱,想给煮酒闻香发个邮件,却发现收件箱里有一封煮酒闻香于几分钟前发给我的邮件。
看完煮酒闻香发给我的邮件后,我马上回到论坛在煮酒闻香的专栏里发帖:
各位网友:煮酒闻香因故外出,特别嘱托我在这里代为说几句。今天早上煮酒闻香登陆邮箱后发现一封邀约见面的邮件,邮件只有寥寥数字:你还好吗?三年了,你还是那般痴傻。见个面吧。煮酒闻香看了这封邮件后就立即出发了。他没有告诉我他去哪里要见什么人,他对我说,他打开那封邮件时发现一个怪异的地方:发件人的地址是空白的!煮酒闻香离开的这段时间将由我代为更新帖子。
发完这个帖子后,我就一直守在电脑边等煮酒闻香的邮件,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刷新收件箱的页面。
煮酒闻香是一个沉稳而又感性的人,我实在是担心他这一次语焉不详的出行。
直到下午2:00,终于等来了煮酒闻香的邮件。
读着这些文字,我惊诧无比,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了。作为朋友,我理解煮酒闻香的伤痛,下文中这个叫雨晨的女孩我也认识。
但作为一个思维基本正常的人,我恨不得立即去将这个家伙揪回来。因为,关于雨晨,我比煮酒闻香知道得更多,然而我一直不敢、不忍心告诉他关于雨晨的全部真相。我愿意他做一个幸福快乐和有希望的人——真相总是那么残酷和丑陋。三年前发生的事,历历在目,一直让我感到隐隐不安。我深深明白煮酒闻香的这次寻找过程注定是伤心的,寻找的结果注定是一场劫难!
所以,我用煮酒闻香告诉我的专栏登陆密码,将他的这些文字加了一个题目:伤心劫。然后我将煮酒闻香的文字整理后,发在了专栏里:
2008年9月1日(农历二〇〇八年八月初二日),7:30
我匆匆地给亚亚发去邮件。在三峡传媒网论坛外,亚亚是我在万州唯一认识的朋友。我想亚亚那个家伙还在睡懒觉吧。我经常担心他那一身喝水也疯长的好肉会在某个清晨压塌他那张摇摇欲坠的小床。
系统提示邮件发送成功,我拔掉电源,将笔记本电脑塞进背包,胡乱抓了几件换洗衣服就出门了。
我要去赴约,一个我无法预见后果的约会。
我给亚亚发邮件,请他在我不方便上网的这段时间里帮我更新帖子,包括这次经历的文字一并请他代为处理——我会适时存入邮箱。
还有一个意思是,我要告诉一个人,至少一个人,我这段时间的去向,我有着不好的预感。
2008年9月1日(农历二〇〇八年八月初二日),9:50
我搭乘的大巴从西山车站驶出。
一入秋,万州就淫雨霏霏,车过滨江路,窗外安静的长江在航船过后,陡然有了灵性,漾起层层细浪,执着地要沾湿这一方城廓。
车载空调送来清清冷冷的风,仿佛是从江面迎面刮来。我不由打了个寒颤,蹙眉望天,镶嵌在车窗上的和我的心情一样阴郁的灰色天空堆积着和我心事一样厚重的乌云。
雨晨,是你吗?那封邮件是你发出的吗?雨晨。
我感觉到脸颊上有东西湿湿地爬过,滑进嘴里涩涩苦苦的。
雨晨,那个清丽中透出十分灵气的女孩,那个笑容能融化最古板的心的女孩。我来了,我赴你的约来了。我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找你,我只有一个办法,从你最初的起点找起。
三年了。雨晨,你不告而别已经三年了。我把自己的心和希望留在三年前所有的地方,等你。那封邮件一定是你发的。雨晨,你要告诉我什么?
我从痛苦的沉思中木然地抬头,想仰天叹一口气,刚半抬起头,却如雕塑般纹丝不动,映在车窗上的是我因恐惧而极限放大的双瞳,雾气在玻璃上形成一颗从中破裂的心!那颗心是如此清晰,就和人哈了口热气认真而刻意画上去的一样。
水珠正顺着心的破裂处缓缓往下滑,最后,像一滴眼泪,无声坠落。
雨晨!这颗破裂的心是你的还是我的?如果是你的,我的心怎么也会像被撕裂了一样疼痛呢?
大巴车在一个又一个隧道里穿行,明明暗暗地闪出那黑白两色的过去的影像。
雨晨,我来了,我就要到了。
2008年9月1日(农历二〇〇八年八月初二日),11:10
亚亚,请你原谅我没有告诉你我回梁平了,我要去找雨晨。
当我今天早上看到那封没有发件人地址的邮件时,我就知道是雨晨,我的心告诉我一定是雨晨。
之所以不告诉你,是怕你阻拦,你一定不会让我去找她的。因为你根本不相信有些事在这个世间是存在的。
亚亚,我下车后在县城北门“烂肥肠”餐馆里写下这些,并存入邮箱,我知道你会守在电脑旁一遍一遍刷新着收件箱。你做什么都总是那么着急。
“烂肥肠”餐馆还是这样昏暗和破败,肥肠还是这么美味和耐嚼,可是以前和我们一起光临过的人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好了,亚亚,我要开始我的寻找了。也许晚上或者明天再给你发邮件。
2008年9月1日(农历二〇〇八年八月初二日),17:15
稍事休整后,我马不停蹄地爬上了一辆由县城开往高峰寨所属乡镇的中巴,下了中巴后,又换乘两轮摩的,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我终于来到了雨晨出生的这个村庄。我说过,我不知道去哪里寻找,我只有从她最初的起点开始。
我曾经好多次请求雨晨,带我回她向我描述过无数次的美丽的家乡,可是到最后,都没有机会和雨晨一起踏上我心目中的浪漫之旅。
今天,我却一个人来了。
这就是养育了那么一个水灵娇俏、脱俗优雅的雨晨的地方吗?
高峰寨——满目皆是凄惨的山峦与悬崖,时间似乎在此停滞了,依然停留在数百年前的荒凉年代。
一路的颠簸让我疲惫不堪,我坐在矗立在村口的一座巨大的石头牌坊下休息,在越来越阴郁的暮色中,我模模糊糊地看见了石头牌坊上的字——聘君仁里。那些凝重苍劲的字体显示着牌坊的古老,那份要让人仰视的矜持和威严让我不由去想,这也许是哪个朝代的皇帝御赐的吧。
雨晨说过,她的先祖是一位了不得的注易大师。这个牌坊也许就是皇帝嘉奖她那位注易的先祖的?
这是黄昏将尽的时刻,蒙蒙的烟雨模糊了我的视线,我仿佛是从滤光镜里去看远处的村子,植物们放肆贪婪地吮吸着雨水,枝叶的暗绿色正在悄悄蔓延。
在越来越暗的暮色中,我开始焦急起来,我得找到雨晨的家,我得安顿我这疲惫的身体。
我四下张望,乳白色里若隐若现的村落似乎向我传递着一种异样的重压感。在令人窒息的阴郁天色背景下,山风冷雨拍打着崖石,发出一阵阵尖锐凄凉的啸声,山崖下死一般沉寂的村庄纷乱地排列着黑色的屋脊,没有一点灯光,乳白而浊重的雾气似乎是从那铁汁般的黑色里沁出来的,却又要不可阻挡地吞噬那夜的黑色。
我转过一道陡峭、危机四伏的山崖,就看见山崖另一头一块突起的岩石上远远地站着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狂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和衣裙。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铃声响起——陈瑞的《白狐》——亚亚,我的兄弟,是你的来电,我慌乱地掐断在此场景中显得更加幽怨的旋律。
我向那个白衣女子走去,我为在这个时候能遇到一个人而对上苍满怀感激。
亚亚,我的兄弟,今夜我将宿在这个女孩的家里。
当我向这个叫兰的女孩打听雨晨的家的时候,这个女孩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诧异地看了我好久,然后才略显拘谨地告诉我,她认识雨晨,她亲热地叫雨晨妹妹,她说,雨晨妹妹是他们村子里最漂亮的女孩。
她遥遥地指着黑夜中的某处说那就是雨晨的家。不过,我今夜是过不去了,她说我走到雨晨的家也许天就要亮了。
亚亚,我的兄弟,我得快快结束这些文字,我的手提电脑已经发出电量不足的警报,而兰的家里又停电了。
我在写这些文字的时候,兰端着一盏烛台走进我借宿的这个房间,借助烛光我惊奇地发现这个房间里竟然有一张古老的屏风。
这是一张朱漆四扇屏,年代应该很远长了,更让我惊讶的是屏风里简约写意的木刻画的内容:第一幅是一男一女依依不舍地看着彼此;第二幅是一个女子在垂首落泪,身旁站着一个相貌奇古的老者,正将一只埙递给她;第三幅是一个女子手执陶埙,抬头看梁上的三尺白绫;第四幅是一个女子躺在棺材里,打开的棺材边站着一个身着明朝武官服饰的男子,手里拿着一只埙。
这四扇朱漆屏风似乎在讲述着一个诡异的故事,一个有关轮回和至死不渝的爱的故事,我不禁毛骨悚然,我想起早上车窗上的那颗破裂的心,出现得那么莫名其妙,是在预示?是在劝阻?我不知道前面还会有什么诡异的人和事等着我。
我只想去找雨晨。
亚亚,我的兄弟,我将在这个房间里度过我寻找雨晨的第一夜。
在就要结束给你的邮件的书写的时候,我抬头看见一些奇怪的暗影在四漆屏上晃动,仿佛故事里的人物真要从画中走出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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