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孽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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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晚饭时又听母上大人给我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要说母上大人在支持我收集写作灵异小故事这件事儿上，那可真是不遗余力，尽心焉耳矣！我都考虑要给她挂名个第二作者啥的了。
　　言归正传，妈妈这次说的是以前姥姥家的老邻居，曹阿姨一家的不幸往事。曹阿姨和我妈妈年龄相仿，她的第一个婆家跟我姥姥家毗邻而居，一度曾是关系亲密和睦的近邻。
　　我妈妈至今还记得曹阿姨初嫁来此地的样子，她温柔腼腆待人谦和，无论对谁总是未语先笑。即便如此低调内敛，却也难掩天生丽质的秀美容颜。
　　新婚不到一年，曹阿姨就诞下一个漂亮可爱的男孩，这个孩子的降生，不仅乐坏了全家上下，也让街坊四邻们欣羡不已，我妈妈甚至感慨上天真是太不公平，如此眷顾恩宠曹阿姨。直到曹阿姨的儿子七岁时，上苍却再一次向我妈妈证明了命运是何其吊诡任性。
　　起初是曹阿姨的儿子下学回家后总嚷腿疼，曹阿姨还以为是孩子在发育长身体时都会有的正常现象。后来没出半个月，孩子竟已疼得行动不便，茶饭不思了。
　　一家人慌忙带着孩子去了医院，医生经过系统检查以后告诉他们，很不幸这个孩子罹患了一种非常罕见也特别凶险的基因排异疾病，也就是曹阿姨和她爱人的基因不匹配，一旦结合就会产生排异。孩子的病会一直进行性加重，最多只能活到十三四岁，就会不治身亡。
　　面对这个晴天霹雳一家人完全不知所措了，医生建议他们夫妇可以再生一个孩子，因为如果是女孩这种病的发病率几乎为零，可要是男孩就不建议生下来了，因为男孩的发病率是百分之百。
　　从医院回来以后曹阿姨就像变了一个人，终日沉默寡言，大家再也见不到她温柔谦和的微笑了。虽然全家人极力反对，可曹阿姨还是一意孤行地不肯放弃给儿子治疗，她曾跟我妈妈说起过，哪怕能让孩子在这世间多活一分钟，都值。
　　过了一段时间，曹阿姨又怀孕了，由于有医院开具的各种证明，他们得以通过B超提前确定了孩子的性别，又是一个男孩。看着躺在病榻上日渐孱弱的大儿子，曹阿姨想去医院做引产手术，不忍心再让肚子里的孩子来到世间受同样的罪。
　　可这时候她的婆婆却说什么也不答应，婆婆说：“那个医生的话也不能尽信，什么稀奇古怪的病还能传女不传男的？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听都没听过，再说这孩子好歹是你的亲骨肉，你就忍心打掉他不要？”
　　曹阿姨犹豫纠结了好几天，期间她婆婆想尽各种办法游说怂恿，最终说动了曹阿姨，下定决心生下肚里的孩子赌上一把。历史惊人的相似，转过年来曹阿姨又生下一个男孩子，比前面那个还漂亮怜人儿。然后这个孩子长到了六岁时，也开始发病卧床了。这时候他的哥哥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曹阿姨是舍不得大的又心疼小的，一颗心生生被磋磨碾压成了血泥。
　　偏偏是在曹阿姨最痛不欲生看不到一点儿希望的时候，她的婆婆寻死觅活逼着自己儿子跟曹阿姨离婚，口口声声说是因为曹阿姨的基因有问题才接连生出两个有绝症的孩子。曹阿姨的爱人起初不肯，后来禁不住从小艰难拉扯自己长大的寡母三天两头闹腾，终于下了狠心，把曹阿姨和两个重病的儿子统统扫地出门去了。
　　对此老街坊们都很看不过眼，可毕竟是人家自己的家务事不便置喙。从那以后几十年，我妈妈都再没见过曹阿姨了。曹阿姨的前夫后来又娶了一个老婆，是他们厂里一名凶悍泼辣的车间工人，整天跟婆婆怄气吵架不说，还好几次动了手。这河东狮老婆进门不久就生了一个女儿，婆婆不干，非逼着他们继续生儿子。曹阿姨的前夫没办法，只好铤而走险违规超生，两口子都被开除公职又罚了一笔巨款以后，还是个丫头片子。
　　曹阿姨的前夫因为超生丢了工作，又苦于生计所迫要养活一家老小，最后只能跑起了出租车。有一天傍晚天擦黑时，有两个男人包下他的车说要去河北办点事，这一去竟再没了音信。虽经警方多年查找，可曹阿姨的前夫依旧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此石沉大海成了悬案。他失踪还不到一年，河东狮老婆就带着两个闺女改嫁走了，只剩下老婆婆一人孤苦伶仃，靠街道居委会接济照看。
　　前几年听说曹阿姨的前任婆婆得了尿毒症，又没钱做透析，病痛中就瞎了两只眼睛，终日躺在床上闭着眼等死。我妈妈去看过她一次，见她早已瘦成皮包骨头没了人样儿，蜷缩着躺在腌臜不堪的脏被褥上兀自嗫嚅着：“报应……我这全都是报应啊……两个孙子，一人要我一只眼珠子……报应呦～”
　　之所以又聊起这段尘封往事是因为前几天我妈妈在商场碰见了曹阿姨，几十年岁月匆匆而过，曹阿姨的模样居然没有太大改变，妈妈又一次看见那熟悉而温暖的笑容。简单寒暄以后曹阿姨告诉我妈，当年她咬着牙送走两个儿子本已心如死灰万念俱焚，可没过多久一个来她们杂志社举办活动的大学教授走进了曹阿姨的生活，他们两人都经历过命运的坎坷蹂躏，尤其同病相怜，相知相惜。
　　再婚以后不久，曹阿姨终于有了一个健康可爱的儿子，如今她的儿子已经成家立业并且入籍美国，很快曹阿姨就要飞赴大洋彼岸照顾她的小孙子去了。
　　听我妈讲完以后，我脑海里瞬间蹦出“苦尽甘来”这个词，曹阿姨的前半生历尽骨肉分离的巨大痛苦却依旧不泯良善之心，恪守作为母亲的责任与爱，所以那些忍受过的苦难最终都化作了命运馈赠的礼物。
　　而曹阿姨的前任婆婆却是冷血自私到人性全无，那些她做过的恶与造下的孽也全部变成一笔笔沉重的业债，等着她老来赎罪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