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猪笼被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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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下午，我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突然从窗外胡同里传来阵阵哭喊声，十分凄惨。我打开窗户探出头，只见胡同里有个30多岁的妇女，怀里抱着一个软塌塌的小孩，正蹲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个妇女我认识，她叫琼姨，在村子里的邮局上班，怎么着也是有文化的人了，平时也都举止斯文，跟一般的村妇还是有区别的。但此时却蓬头垢脸，失魂落魄，形象全无，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她晃动了几下怀里七八岁的女儿，见女儿没反应，又绝望至极地紧紧把她抱入怀里。周围围了好多人，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过了一会儿，妈妈回来了，她刚从胡同里上来，告诉我，琼姨的女儿死了！“唉”，妈妈叹了口气，“真可惜了，那么好的孩子。”
说到琼姨的女儿是怎么死的，大家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据说，今天中午吃过午饭，她女儿说太热，想到街口水龙头边洗个凉水澡。村子里的孩子，没那么多讲究，大夏天用凉水洗澡是常事。况且街口离得并不远，几步脚的事，琼姨从她家大门口一望，就能望见那地方。
水龙头旁边，是一个澡盆大小，10厘米高的砖头水池子，经常有小孩往水池放满水，坐进水池子里洗澡，刚好坐得下一个小孩。琼姨也没多在意，便让她去了。
谁知被人发现时，她女儿已经头中进水池里，淹死了！就这10厘米高的水池，怎么说也不应该会淹死人哪！就算她女儿不小心摔跤，头浸到了水里，本能的反应，也可以马上爬起身来。更何况，她已经是八九岁的人了。
其实，大家都明白，事情并没那么简单，一种说不出来，但却能明显感觉到的恐惧，已经在这个村子里蔓延开来。大家诚惶诚恐，生怕诡异的意外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琼姨的女儿，已经是这半个月内，不可思议死去的第10个人了！这10个人当中，有老人，有小孩，有男人，也有女人，但无一例外，都是被水浸死的。有在河边洗衣服时，被河水冲走淹死的妇女，也有到池塘里捕鱼被淹死的男人。
本来就不多人的小村子，死了10个人后，越发显得寂静。
琼姨的女儿死后，奶奶更加表现出反常举动来。在我的印象中，奶奶就已经很老了，平时几乎不出门，整天呆在她那昏暗的房间里，饭菜经常也是妈妈端进去给她吃的。
从小，我就很怕见到她，她又瘦又矮，背驼得跟背着一口锅，穿一身黑乎乎的衣服，灰白的头发乱糟糟的。一张又瘦又皱的脸，看起来几乎就是一个骷髅头！而她深凹进去的眼，在黑乎乎的屋子里，看起来就像是两个黑洞，十分瘆人。
当我跟妈妈说起奶奶时，她却说，你奶奶年轻时可是村里的一枝花。这谁信呢？
这几天，奶奶似乎在自己房里呆不住了，不时地来回走动，唉声叹气。憋不住了甚至还走出客厅来，一脸恐惧和绝望，仿佛天要塌了一样。
见她到客厅，我基本就躲进自己房间，省得和她照面。
又是一个星期天，我不用上学，呆在客厅看电视。突然奶奶出现在客厅，甚至坐在了我身边。
不等我反应过来，她干枯的老手已经搭在了我手上，顿时一股冰凉感穿透了我全身，不禁打了个激灵。我不敢正眼看她，但从斜眼可以感觉到，她在犹豫，欲言又止，她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许久许久，她突然用沙哑苍老的声音跟我说：“奶奶……要走了……有人来找我了，我该走了。”
我一脸惊讶，忍不住看向她，呈现在我眼里的，依然是长相丑陋可怕的她，只是，从她浑浊的眼里，似乎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表的光芒。
这天晚上，下起了大雨，吃过晚饭我便上床睡觉了。睡到半夜，“噼啪！轰——”一声巨响，我被雷声惊醒了。睁开眼，发现我床边有个人影！！
“啊！”我一下跳起来。随着一个闪电，我才看清，原来是奶奶。她像个雕塑一样坐在我床边，黑洞洞的眼睛盯着我不放，我能感觉到从她身上渗出来阵阵阴气。我从未有过那么害怕她！
过了很久很久，终于听到她长长叹了口气，“乖孙女，奶奶要走了，要跟他一起走了，我知道，他很恨，他死得太冤。所以最近村子里才会死那么多人，那是他回来寻仇了……”接着，她跟我讲起了当年的事：
奶奶年轻时，遇到了高大俊朗又有才华的他，他们很快就相爱了。但是他们不能相爱，更不能在一起，因为奶奶已经许配给了地主出身的爷爷。况且，旧社会跟现在不同，是很传统很封建的，他们对待外遇这事，向来都是十分痛恨并且残忍的。
两人非常相爱，已经分不开了，于是商量一起逃跑。谁知逃跑没成功，奶奶被爷爷捉回去关在屋里，揍了个半死。奶奶几次三番想逃出去，都被捉了回来，变本加厉地被爷爷狠打。
直到六天后，她发现房门竟然破天荒地没上锁，出去后才知道，那个他，已经被村民捉去“浸猪笼”，死了！所谓的浸猪笼，就是把人关进刚好装进一个人大小，用藤条编织而成的很牢固的，像猪笼一样的笼子里，然后绑上大石头，扔进河里浸死。
奶奶绝望了，她打算当天半夜就自杀。谁知那天晚上，他却出现在奶奶梦里，他要奶奶不能死，等他回来。靠着这微渺的信念，奶奶活了下来，她一直相信，他会回来找她。
他被浸死后，村子里就接连二三发生离奇的事情，短短半个月内，竟然有10个人被水淹死！而那10个人，正是那天绑他去浸猪笼的人！于是，村民请来巫师做法术，把他的魂子封闭了起来。从那以后，村子里也就没人再被水淹死过。
可最近，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奶奶知道，已经几十年过去了，一个轮回了，他超生了，他回来了！！
几十年前，10个人在短期内被水淹死，现在，又10个人短期内被离奇淹死，这不是巧合，而是他回来寻仇了。只有奶奶知道这事。她知道，只有自己跟着他去，才能化解他内心的仇恨，以及相思的痛苦。也只有这样，才能避免更多人被淹死……
说完这个故事，奶奶已是老泪纵横，她默默地出了我的房门，回自己屋里去了。
第二天，当妈妈端饭到她房里时，惊恐地发现，奶奶已经安详离开了，表情非常从容，非常轻松。看到她那表情时，我想，也许，奶奶年轻时确实很漂亮……
…………
奶奶离世已经半年了，这半年期间，再没有人被离奇淹死。

凌风

友谊只能在实践中产生并在实践中得到保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