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母不舍亲骨肉

lychee

　　上周末有朋友来我家做客，熊孩子都有个共性“人来疯”，黏着朋友疯玩儿了半天，我俩也一直没得空儿坐下来说说话。无奈之下我只好用投影仪播放动画片给女儿看，当时随意挑选了一部我和孩子一起看过很多遍的北欧动画《海洋之歌》。
　　孩子总算安静下来看动画片了，我和朋友闲话家常，有一搭无一搭地瞟一眼屏幕。谁知电影临近结尾时，朋友突然泪流满面，哽咽几近难言。我惊得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又找纸巾又是安抚。心下纳罕这位性格直率小爷们似的朋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感性起来。
　　好容易等她情绪平复下来，给我讲述了个中原委，我才明白她突然情绪失控的原因，也忍不住感慨离别与救赎真是我们每个人毕生需要学习参悟的重大课题。
　　朋友的母亲因为肝癌去世时，她才只有八岁，妹妹三岁多一点。从小很小的时候起，朋友就知道自己跟妹妹不一样。
　　朋友相貌平平，资质一般，可以说没有丝毫过人之处的亮点。可妹妹却生得唇红齿白，大眼睛樱桃嘴，活脱脱是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小娃娃。
　　不仅在颜值上碾压姐姐，妹妹生来聪明伶俐，性格乖巧动人，一张小嘴特别会说话，真真是个人见人爱的小活宝。全家人显而易见地偏爱妹妹冷落姐姐，特别妈妈，简直把小妹当成了爱不释手的心尖尖儿。也正基于此，我的朋友一度很讨厌自己的妹妹，嫉妒她风光占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朋友读小学二年级那一年，母亲被确诊为肝癌晚期，辗转就医后丝毫不见起色。或许知晓自己时日无多了，母亲整日整夜把小妹带在身边，一刻也不愿与她分离。每晚睡觉时，母亲都会轻拍着小妹哼唱那首《鲁冰花》：“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地泪光鲁冰花…………”
　　后来母亲病情加重，弥留之际躺在床上还艰难地梗起脖颈，圆睁了一双失神的泪目，寻觅凝望着小妹，目光中满满的不舍与慈爱，令在场者无不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不久后，朋友的母亲带着巨大不舍和眷恋，遗憾离世。她们全家人都沉浸在难抑的哀恸中，三岁多的小妹更是夜夜啼哭，不停吵着要找妈妈。
　　母亲满了“七七”之后，朋友的妹妹腰间开始生出带状疱疹，红肿流脓，痛不可耐。小妹每天发出痛苦不堪的呻吟声，几乎不吃不喝了。老人家看了都说不好，这孩子怕是生了“缠腰龙”，一旦腰上的疱疹长满一圈儿接上头，人就完了。
　　朋友的父亲带着妹妹四处寻医问药，钱没少花，可妹妹的病情依旧反反复复，总体上还是向着不好的方向进展。朋友照顾妹妹的饮食起居，初时觉得很厌烦。但日子长了，眼看着妹妹病苦不堪日渐羸弱，她的心也忍不住揪紧起来。
　　很多个不眠之夜，妹妹痛得哭叫不止无法入睡时，朋友都学着妈妈的样子，轻拍妹妹哼唱《鲁冰花》，不知重复唱了多少遍，妹妹终于沉入了睡眠，朋友却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再难将息。
　　母亲周年祭日的时候，妹妹已经神智模糊，完全瘦成了皮包骨头。朋友和爸爸去给母亲上坟，父亲突然跪在母亲的坟前，流着眼泪说：“孩子她娘，我知道是你始终舍不下小妹，一直想带她一起走。可孩子还小啊，她是无辜的，她应该有她自己的人生！”
　　说罢父亲开始发疯般对着母亲的坟包儿磕起头来，直至灰头土脸，额头沁血。他每磕一下头，嘴里就念叨一句：“求求你，把小妹就给我们吧～求求你，把小妹就给我们吧～～”
　　朋友见状，也跪倒在母亲坟前，哭着对妈妈说：“娘，您在下头要是实在寂寞，就把我带去陪您吧，妹妹太小，求您放过她吧！”
　　最后父女二人抱头痛哭，凄凄惨惨地相携回了家。谁知正是从那天开始，妹妹腰上的疱疹竟开始奇迹般收敛好转起来，不到一个时间，便已彻底痊愈，恢复如常了。
　　经历过这一番生死劫难，朋友姊妹之间隔阂尽散，感情无比深厚深沉，多年来两人相扶相助一起长大，成了谁也离不开谁的血亲手足。
　　《海洋之歌》是根据爱尔兰古老传说改编而成的治愈系动画，讲述的主题恰好也是离别与救赎。
　　在波澜不兴的平常日子里，我们有时会固执地认为自己非常厌恶某个人，但记忆不会说谎，重新审读正视自己内心深埋的记忆，是自省的升华，亦是救赎的开始。
　　而离别就是一场勇者与自己的较量，朋友的妈妈还有动画片里的海豹母亲，都是艰难打赢了一场与内心里不甘、不舍、不愿的硬仗，方才获得释然，平静洒脱地挥手告别。
　　人生何其短，要学的东西还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