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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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几天有个网友给我讲了512汶川地震那天，他表姨母子的一系列遭遇，让我再一次感慨，有许多在劫难逃的死亡，都跟被鬼催的一样。
　　地震那天一大早，表姨母子去网友位于成都市区的家里做客。原本宾主怡然，相谈甚欢，网友一家都订好了餐厅准备请表姨母子共进午餐了。谁知刚过上午十一点钟，表姨就说什么也要告辞回家了。
　　网友一家都觉得奇怪，表姨的儿子也力劝她吃了中饭再回去。可表姨的态度却无比坚决，声称自己觉得不舒服，非要马上启程回家。众人拗不过她，便只好由她去了。网友表姨的家在北川，儿子开车带她回到家不久，便发生了地震。听后来参与搜救的老乡说，表姨与儿子的尸体一个在卧室，一个在客厅，想必是表姨回家后上床小憩，儿子在客厅里看电视，天灾突降，无一幸免。
　　倘若那天母子两人留在网友家吃午饭，一定能逃过此劫，想来也是命中注定躲不过了。这个故事让我回想起汶川地震后不久，在鬼话版里看到过的一层回复。时隔多年，我已经不记得那位层主的ID叫什么了，但他回复讲述的内容却因太过惊悚令我一直记忆至今。
　　当年512地震发生后，举国震惊，那位层主生活的城市距离四川很远，他也从来没有去过汶川。就只每天观看新闻，直击震后荒凉的惨状，触目惊心，深感悲痛。那段时间他每天早起都觉腰背酸软，异常乏力，感觉就像做了一整夜重体力活似的，很是奇怪。
　　层主跟朋友念叨这事儿，哥们还调侃他说：“别是你小子夜里做春梦，没闲着吧？”然而层主仔细回想良久，竟全然不记得自己这些日子做过什么梦了。
　　如此过了有一个多月，一天深夜，层主梦见自己在一处陌生的废墟里背尸体。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有许多跟他一样的“背尸人”在残垣断壁间络绎不绝，大家集体静默着，安静地背上尸体就走。层主背上的是个胖子，身宽体大非常吃力。由于死人的手臂无法做出抓抱的动作，层主需要将身体折伏得很低，他随口嘟囔了一句：“这么大块头，我背得动么！”帮着往他身上放尸体的随口应道：“有啥背不动的，这些尸首都不全了。”
　　层主背着尸体随大部队缓缓前行，一路上还是没人说话。说夜奇怪，梦里的他完全清楚自己背上的是具死尸，却丝毫未觉惊悚害怕，感觉就像上班一样，只是在完成某一项任务与工作。正行走间，突然地动山摇，脚下的大道上尽数裂开巨大的口子，层主慌乱之间听到队伍里有人大喊：“又震了！大家注意躲避！”
　　那一瞬间层主蓦然惊觉，敢情自己连日来背的都是地震里死去的人！他随着运尸队伍一路踉踉跄跄闪转腾挪，艰难躲避开震落的巨石屋瓦，最终来到一处高门亮瓦的大宅院门前。
　　进入院内，层主简直目瞪口呆，夜色里只见院子里密密麻麻躺满了尸体。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妇人正背冲着他登记尸体。层主背着大胖尸首走到老妇跟前，但见她鸡皮鹤发十分苍老，一双没有黑眼珠儿的白瞳直勾勾地瞪着自己，身上腐烂腥臭的味道熏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层主把尸体卸下，老妇人走近查看了一番，随后在手中的册子上做了记录。层主顺嘴问了一句：“这院儿里都快放不下了，再来了人往哪儿卸？”老妇骤然扭转头来，狠呆呆地说了一句：“完事儿就赶紧走！”层主便跟着其他运尸人匆匆离去了。
　　出了那处宅院没走多远，忽闻微明的天色里一声嘹亮的鸡啼，紧接着一只红顶大公鸡飞奔着追逐而来，运尸人四散逃窜，层主心中也起了大惊恐，发足狂奔间，他便醒了。
　　那天早上层主觉得尤其疲倦，腰酸背痛几乎直不起身。更奇怪的是他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是那种自内而外，令人不寒而栗的冷。至此层主也记起了一个月来他每天都在做这样的梦，暗夜中背着黑布包裹的尸体行走，直到那一刻他才醒过闷儿来，那些尸体全部是512地震中的亡魂。
　　毫无疑问这位层主是在梦里魂魄出窍做了阴差，至于为什么会是他，我始终百思不得其解，这其中一定有着某种不可知的因果牵连，亦是一种天命吧。
　　转眼汶川地震已经过去十一年了，不知那些横死的冤魂是否都已往生流转，有了新的开端。或许他们中的个别者还残存依稀的记忆，多年前那个仓促罹难的震后之夜，有人背负着他们辗转过生与死的渡口，一别经年，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