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怪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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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片很小的土地，但却能长出数之不尽的果实。
这事还是我留在赵家村时意外发现的。赵家村是一个远离城市的偏远小山村，去这村子还没有直达的公路，山路都要走上三四个小时。我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我的朋友，他已经失踪三个星期了，这里却是他和我最后联系中提到的地方。此次出门我也没有过多的准备，到村子时已经是晚上了，附近也没有可住的旅馆之类的地方，还是一位当地的小哥收留了我。
“这么晚了一个人在外不安全。”这是我碰到小哥时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小哥全名叫赵延伸，身形较为瘦小，看上去略显畸形，应该是营养不良造成的，面黄体瘦凹陷的肚皮上方，都能清楚的看到一根根的肋骨，头上只有几搓稀疏的头发，黑黄的牙齿上方还长着浓密的胡须。我并没有向他说明了我来这里的原因。
赵延伸带我进了他的家，房子是粗木制造的，只有简单的两层，进屋时就只看到了一个灶台和一张不大的桌子，往里走了两步看到了一个架在空洞处的梯子，我们顺着梯子爬了上去，上面就只有两个房间，踩着木质的地步总让人很没有安全感。赵延伸手里拿着个蜡烛带我往一个挂锁的房间走去，旁边还有一个没有上锁的房间，这应该是他睡的地方。他把蜡烛放在了地上，灯光由下往上照，把整个屋子都烘托着阴森的气氛。他用那粗糙的手指在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锈迹斑斑的钥匙，一边开门一边还对着我说道：“这年头，一个人出来也不容易，今晚你就睡这里把。”说罢门已经打开了。
“是啊，是啊。”我也应付着他说的话。不过开门后，房间内充斥着一股强烈的发霉味，这让我本能的去捂了一下口鼻，用手在嘴鼻间不断的来回扇动。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股味道，很从容的拿着蜡烛朝里屋走去。我也在后不紧不慢的跟着。屋内有一张木床，说是木床，倒不如说是由三块木板平凑起来的大木板更为贴切。木床的正上方还挂着许多已经晒干的肉，以及周围还有许多七零八零的杂物。
他并没有很快的离去，而是将蜡烛放在我床头后，又坐在了床板旁，用一种略带微笑的目光打量着我。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从兜里拿出了两百块钱递给了他道：“还要多谢你的收留，这是一点心意。”出于礼节他表面上还是推脱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将钱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随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在离开房间之前还说道有事叫他之类的话。看着他消失在漆黑的楼道里后，我也将房门关了上，无奈的摇了摇头。
人总是这样的，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会想要的。
由于我走了一下午的山路人也累了，刚躺下去便睡着了，虽然这屋子里的霉味让人感到恶心。不过困意似乎更加的强大，模糊的意识下我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我的好友王磊，嘴里不停的叫着赵伯，好冷好冷之类的话，看起来他非常的痛苦的样子。
次日，我很早就醒来了，第一眼就看着赵延伸端着一碗稀饭，向我这里走来，我也不客气的接过一口灌下了早已空腹的肚子，喝稀饭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昨晚的梦，特意的问了一下赵延伸：“小哥，问你个事，这村子里有叫赵伯的人吗？”
我很清楚的看到他脸上惊讶的表现，在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后说道：“还真有，就住在对面的大院子里。”他朝着外头看了看，突然把自己的音量降了下来说道：“这个赵伯很奇怪的，平日里都是独来独往的，以前还有他的子女来看过他，最近几年就连自己的子女都没来过了。而且他从来都没怎么出过门，那些吃的全凭院子里的一小亩田支撑着。
这听起来倒是挺让人感兴趣的，难道那田还能生钱不成，再说了就算生钱，在这小农村里头又能干些啥，不过想想他又是没怎么出门的，实在弄不明白那赵伯是怎么养活自己的。看着赵延伸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对他真的是没有一丝的好感，只是聊了几句我就匆忙的往屋外走去。走到门口时还听到赵延伸说道：“对了，前段时间还有个跟你一样的外来的年轻人寄宿在他家里。”
我停下了脚步，心里想着那个年轻人会不会是王磊，转身又问道：“那你知道那年轻人现在在哪里吗？”
“我只看到他进去，却没有看到他出来，应该是还在赵伯家里吧。”
这下我的目的明确了，找到王磊我就可以早点离开这村子了，我可不想晚上继续睡在这充满霉味的房间里。
山村的白天，路上几乎没什么人，我想大多都到田里耕作去了。一路上走来，也就只看到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坐在自家门口的小木凳上，手里拿着串佛珠，嘴里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我想他应该是在念经吧。在经过一个小巷子后，看到了一个像是宗堂一样的屋子，门的两边还伫立着两只张着大嘴的石狮。这应该就是赵伯家了，看上去赵伯家在这一带还算的上富裕的。
“砰砰砰”我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门开了。里面走出了一位身形佝偻的老人，看上去大概六十岁左右，额头略向外凸，粗黑的眉毛下挂着一双深邃的眼睛，两边的脸颊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皮，那些褶皱的皱纹，让他看上去显得更加的沧桑。我轻声向他问道：“老人家，这里有没有一位叫赵伯的人。”
“我就是。”老人很冷淡，那疑惑的目光盯着我：“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我叫王双，是一个外来的人，你前不久有没有收留过一位跟我差不多大的年轻人。”
“哪有什么年轻人，快走快走。”赵伯很不耐烦，直接转头将门关了上，不容我多说一句话。我还清楚听到他在门的另一头说：“丫头外面来了个坏人千万不要出去，担心被卖了。”
我站在门口无奈的笑了笑，过来拜访连门都进不去，还被人说是坏人，我的心里真是糟糕透了。话说回来赵伯家不是没有子女在么，怎么还会多出个丫头。这也是让我感到疑惑，或许他的子女最近才过来的吧，我也只能这样认为。
既然进不到屋内，我就在赵伯家的外围走了下，赵伯家的房子有点像北京的那种四合院，虽然外围有一人多高的围墙围着，不过刚才在门口对话的时候，我也往里头瞄了几眼。里头是几栋独立的房子拼凑在一起的，各自都互不相连，若不是外面的围墙，里头根本就不是一个整体。我试着想翻到围墙上面去，不过想想，这样做又不太妥当，到时候真被人当成坏人可就不好了，索性还是先回去好了。
在回去的路上，我又看到了那位念经的老人，不过他已经不念经了，手里的佛珠还是在随着手指的挪动在转动，我对着他礼貌的笑了笑，他也朝我点了点头。
“你不是本村的人吧。”老人的声音听起来略带沙哑，普通话听起来也是极其的不标准，不过我大概还能理解他所说的。
“对，我是外来人。”我在他身边停了下来，用尽可能大的声音跟他说道。
他坐在椅子上，面色上带着笑容：“我不聋，不用那么大声的。”这话说的让我略显尴尬，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你来这里干什么的？”
“来找一个朋友，他是前不久来村子里的。”
“我每天都坐在这里，这一阵子从来就没见过有什么外来人过来，你还是我看到的第一个。”
“……”
我并没有很在意他的话，或许王磊过来的时候是走别的路过的，他只是待在自己家的门口没有看到那也是很正常的，不过与老先生聊了一会过后倒是对赵伯了解了不少。
从他口中得知，赵伯原本是一个比较开朗的人，经常都会出来和大家聊聊天什么的，邻里之间有什么困难，他都会尽力的去帮忙。而且他特别喜爱自己的外孙女，看到外孙女走路摔了一跤都会在那里心疼个半天。从这些方面来看，赵伯应该是一位脾气很不错的人才对，再回去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老先生嘴里说的跟我眼前看到的赵伯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回到赵延伸的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家里并没有人，我想他应该也下田耕种去了，早上吃下去的稀饭这个时候早就饿了，我看了一眼桌上，连一盘菜也没有，我感觉自己真是饿得不行了，奇了怪的是这家里居然找不到一点可以填肚子的东西。无奈之下我又回到了那个房间，不知道是不是我出现了幻觉了，原先那些闻着令人作呕的发霉味竟然也变的如此之香，躺在床上的我最终起身拽了一块风干肉塞到嘴里，那满足的感觉从未有如此的强烈…….
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的暗了，我嘴角处还留有风干肉的味道，我到了隔壁的房间看了看，赵延伸已经睡着了，还打着如雷般的呼噜。我想知道现在的时间，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并没有带手机，正打算回头拿手机的我，就在我转头的时候，惊讶的看到梯子口上站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我并没有看清她的脸，因为光线实在太暗了，我只能大概看出一个轮廓。我没有出声，只是小心的向前走了两步，眼见她快速的从楼梯口爬了下去，我也紧接着跟了上，她似乎有意带我去一个地方一样，每到拐角处都会停下来。虽说是夜晚，不知为何我会将路看的如此清楚，一直到赵伯家的附近……
小女孩不见了。眼前只剩下那充满神秘的大宅，门口的石狮这时看上去是如此的凶神恶煞。大门打开了似乎在召唤我一般，我的大脑里也是一片的混乱，看着被打开的大门，里头像是有股寒风朝着我吹一般，时不时的都会让我全身打个寒颤。我感觉我不能进去，想往回走，可没走两步，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还是想去看看。不过我并没有走大门，而是在今天原先决定翻墙的地方翻进去。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只不过总感觉打开的大门更像是有陷阱一样。一人多高的围墙，翻过去并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那松软的土地差点让我跳下来时站不稳。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一片不大的空地旁，有着一座硕大的瓦房，大门应该是在那瓦房的后面，瓦房的两侧还有着几座大小不一的小木屋，这里明明被围墙都围着了，却莫名奇妙的会有风，而且还不小，更奇怪的是我居然在冒汗……我看了一眼脚下，这似乎就应该是赵伯种的田把。
“嘿嘿。”一声银铃般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天很黑，我定眼看了看，发现那小女孩就站在不远处。我快步走了过去，这回她没有跑，依然背对着我，我总有点不好的预感，在深吸了口气后准备抬起一只手往她的肩膀搭去，就在这时，她转了过来…..
那惊吓的我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甚至连那只伸出去的手都没缩回来，小女孩的五官完全是扭曲的，嘴巴裂成了四半，两只眼睛一上一下的，鼻子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只有两个小小的洞孔。我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收回了手用力的晃了晃脑袋，面前的小女孩不见了，转而出现的是一张血盆大口，这张血盆大口正被我踩在脚下，就是这片田，张着巨大嘴，似乎想把我一口吞掉，我害怕的闭上了眼睛无法想象后面的事……
过了许久，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我还是躺在那张床上，天依旧那么黑，感觉脑袋非常的沉重，我用手在脸上搓了几下，试图让自己清醒清醒。这回我想起了手机，从床头拿过手机看了看后，已经12点了。我还是想起身，同样的我来到了赵延伸的房间，发现他依然是那样睡着，呼噜声也没停下过。我猛的想起了那个女孩，我甚至不敢去转头，一想起她那张扭曲的面孔我的心脏都会猛然的缩一下。虽然我很害怕，但最终还是想转过去看看，没错，她的确站在那里，跟刚才的情景几乎一模一样。这下我的脚步有点僵硬了，但还是本能的向前走去，一切都像是在回放一样。小女孩跑起来了，一直把我带到了赵伯家。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最终我还是翻上了围墙，面对着下面的土地，这回我没有下去，只是趴在上面远远的看着。这回事情的发展好像又有所不同了，我大概明白了那位小女孩应该就是赵伯的孙女了，因为赵伯正把他抱在怀里，来回的摇摆着，好像是在哄着她睡觉一样。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转眼间赵伯像发了疯一样的掐着她孙女的脖子，两只睁大的眼睛都快爆出来了，嘴里不停的吼道：“你也想要这快田吗？你也要吗？”又过了一段时间，赵伯又像变了个人似得，跪在孙女的面前，止不住的流泪，嘴里说着一些自责的话。
我像是神经抽搐般的把眼睛睁了开，没有一点特别，很自然的，睁大个眼睛躺在床上。天已经亮了，刺眼的阳光透过木窗照射了进来……
昨晚的梦，做的是那样的真实，以至于我还搞不清楚现在是不是还在梦里，我能感觉到我流了很多的汗，连穿着的衣服都湿了，我躺在床上，两眼无神的转动着眼珠，空气中始终带有那股发霉的气息。我不敢相信我居然睡了那么久，起身时我都感觉到脑袋昏昏沉沉的，奇怪的是我居然没有肚子饿的感觉。
醒来我的脑袋里就只有一件事，就是现在我决定去一趟赵伯家。这一路上我都感觉是如此的熟悉，我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想去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同样的地方，我翻上了围墙，跳落在了那松软的土地上，我看了眼，脚下的田，更梦中看到的几乎一样。我不知道它到时候会不会张着血盆大口将我吞没，我咽了口唾沫，蹲下身体用手去触摸这块土地，渐渐的我开始用力，用力的将泥土往外刨着，我感觉我要的答案就在这个下面。慢慢的我的双手沾满了泥土，每往下挖一分我就多了一份快感，很快我就挖到了我想要的。
是人的肢体，一截截的，撒满在了整个田地里，然后我又挖到了一个人的头，那是昨晚梦里在院子里看到的一位青年……
“你现在知道了吧。”我的背后传来了声音。我的手都在颤抖，人头从我的手中滑落，我几乎机械式的将脑袋转过去。是赵伯，他的手里还抱着那个女孩，只不过那女孩全身都已经僵硬了，扭曲的五官看起来跟昨晚也是丝毫的不差，我想她已经死了。
“你也是想来夺取我的良田的吗？”赵伯睁大了眼睛，身子突然也挺直了，他见我没有说话声音更是大了几分：“让你也成为我最好的化肥吧。”
“爸，要不把他交给我吧。”门外走进了一个人，跪到在地上的我，根本看不清走来的是谁，不过随着脚步的接近，轮廓也渐渐的浮现了出来。赵延伸居然会在这里，我更是睁大个眼睛不敢相信，他居然会是赵伯的儿子。
“你是他的儿子？”我还是很想去问。
“我是他的义子，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看着赵延伸面无神色的表情，在短暂的停顿后又说道：“他总是害怕自己的田被抢走，所以我才搬出来的”说话间两眼带有一丝可怜的目光看着一旁，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赵伯就像是一个放了错的小孩一样，双手插在她孙女的腋下，端着她说道：“爷爷给你种好多好多东西，你说好不好呀？”
“这是为什么。”我心里很不甘心。
“你没必要知道那么多，既然你已经知道这田的秘密了，自然不能让你活着离开，不过化肥已经够了。”
……
我再一次的睁开眼睛，双手放在脑后，自然的笑了笑，我想我已经找到答案了，王磊并没有投宿到赵伯的家，而是待在了这里，并且他发现了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看着头顶那些风干肉，我回味着嘴角的余味，或许我是时候该离开了，又或许这还是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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