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祸（下）

nectarine

清晨的天空看起来灰蒙蒙的，佳佳蜷缩在窗边的小沙发上，仰头望着天空。
佳佳的肚子已经大到让她抱着双腿坐着都有些难受了，可她依然蜷着坐着，也许只有像婴儿在母亲子宫里缩着般的姿势，才能让佳佳有一点点活着的安全感。
“简佳佳，起床了吗？”照顾佳佳的小护士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女生，大致是工作环境比较干净的原因，她的性子比较单纯，对佳佳也没有和大多数人一样的鄙夷或怜悯，佳佳比较喜欢和她呆在一起。
佳佳对着小护士笑笑，苍白的脸色让佳佳看起来虚弱而又疲惫。
小护士像是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了，她放下手上端着的药盘，走到佳佳面前将她扶到床边坐下，柔声道：“又一夜没睡吗？这样下去身体可是撑不住的，你应该多休息。”
佳佳只是笑笑，佳佳的父亲送佳佳来疗养院的时候，并未告诉疗养院的医生有关佳佳的具体病情。大家只当佳佳是怀孕了，猜测是佳佳未婚先孕，被家人安排在这儿偷偷生孩子，佳佳也不开口反驳，任由大家脑补着定下了自己的‘事迹’。
佳佳想着，这样起码大家对自己只是看不起和可惜，不会有厌恶和反感。
佳佳把药盘里数量可观的药片拿到手里，这药肯定是没什么效果的，不过就算是普通的维C片钙片也是聊胜于无的嘛，佳佳扬扬嘴角，仰头一口吞尽。
“你是要出去散散步还是在房间里呆着？外面的金桂花开了，你闻到香味了吗？”小护士叽叽喳喳的说着，她猜想简佳佳是不想出去的，不过也许简佳佳心血来潮想着出去走走呢？老是在房间里闷着太死气沉沉了。
“我想呆在房间里。”佳佳淡淡的说着，她不想出去面对其他病人们的评头论足，还是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比较自在。
“好吧好吧，早餐会准时送到房间里来，如果你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按床头的铃，我先出去了。”小护士转身想要离开，可又突然转了回来，她有些调皮的冲佳佳笑着说道：“我明天休假，会回家两天，可能明天是别的护士来照顾你哦！可以吗？”
“可以。”佳佳无所谓的点点头，她答应的如此干脆，一来因为小护士只是离开两天而已，二来她性格冷淡，即使和小护士谈的来，时间太短也不会有多深的感情。
小护士哦了一声，看着有点失望的样子，她瘪瘪嘴巴玩笑般地说了句：“佳佳真是一点都没有不舍得我呢！亏我还把你当朋友，哎～”
不过她很快就恢复心情，问出了本来要说的话：“你要我帮你带什么东西吗？我家在市区很方便的。”
佳佳习惯性的摆手拒绝，却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眼前一亮，只听她说：“可以把我带出去吗？”
小护士被吓到似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啊了一声。
佳佳见此慌忙解释道：“我不是想出院，我只是想回以前住的地方看一眼，我已经离开那儿很多天了。”
小护士为难的拒绝道：“这……这……医院里有规定，不行的。”
佳佳还想继续恳求，可小护士已经着急忙慌的朝外走了，佳佳放下抬起来想去抓小护士衣服的手臂，讪讪的坐回了床上，可心里的念头却怎么都无法打消……
细毛上带着暗红色血丝的老鼠吱吱乱窜着，在房间各处留下了杂乱的梅花脚印，鲜血漫过的地板间隙，染红的床单上躺着一个肠穿肚烂的女孩，女孩脸上青筋绽现，神情痛苦不堪，可却没有立刻死去，她被极大地疼痛折磨着，生不如死的度过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机慢慢散尽……
初生的老鼠在地上了无头绪地窜了一阵子，并没有找到它们能离开房间的路，反倒是体能下降，腹中饥饿，当然的——床上女孩的身体就成为了老鼠崽子们的美食，它们一只只的争相上前噬咬女孩的身体，一口一口的饱食着女孩的血肉。
女孩尚有一气留存，她感受着老鼠啃咬的痛苦，浑身抽搐却连结束自己的生命都做不到，疼痛的泪水不断地从女孩的眼角滑出，一滴、两滴……悲痛、怨恨……
佳佳猛然从梦中惊醒，她摸着越来越圆的肚子，感受着皮肤下面的跳动。“时间就要到了，它们快要出来了……”佳佳喃喃道。
夜晚的街道无比安静，却不和谐的出现了佳佳踉跄前行的身影，只见她抱着自己凸出来的大肚子，一步一步地向着‘家’的方向前行。
小护士在佳佳的苦苦哀求下，终于答应帮她出来，于是，在小护士的又一次假期时，佳佳被她偷偷带了出来，佳佳拒绝了了小护士的陪同，自己找了一个地方躲起来，等到天黑街上行人少了才敢出来。
佳佳走到了自家的小卖部对面，看着店子里面透出来的白织灯光，佳佳的继母正在收拾货物准备关门，爸爸在帮忙，佳佳想着这个时候可可和弟弟应该都睡了，客厅里该是没人的，她就拿着自己走的时候偷偷带走的钥匙，摸到家里的后门打开了门。
佳佳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走过客厅上了楼，她轻轻地打开自己房间的门，走了进去。里面因为没人住也没人收拾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床上的被子也没了，不知道是丢了还是怎么了，反正佳佳没在自己的房间里找到它，柜子也是空的。
好在佳佳房里的柜子顶上还放有一床毯子，天气还不冷，佳佳裹着毯子也能将就着睡下。
佳佳听到楼下有进门关门声，猜想是父亲继母回来了，她知道大家没事不会上楼，可还是提心吊胆的听着下面的动静，等到外面完全安静，佳佳才慢慢睡去，家里总是好的，起码能安稳的睡一会儿。
就这样，佳佳回到了家里，她凌晨到小卖部里偷些面包饼干，趁白天家里没人的时候去下面偷点冰箱里的剩饭剩菜，解决生理问题，有人的时候就在房间里猫着。佳佳熟悉这个家里每一个人的生活习性，只要不出意外，就应该不会被发现。
时间一天天平静的过去，直到佳佳偷偷回来的第三天。
那天，佳佳的父亲一大早就去了外省出差。佳佳的继母如常在小卖铺守店，可佳佳下楼活动的时候，突然听见了后门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佳佳吓了一跳，她咻的一下窜上了楼，好在后门和楼梯之间有道墙隔着，佳佳也没被发现。
是可可回来了，佳佳心里想着这不是放学的时候，不知道可可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早。
可可在楼下转悠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佳佳不敢开门进自己房间，她怕可可看见，于是只能窝在栏杆后的立柜后面，用立柜挡住自己的身体，偷偷听着下面的动静。
可可找了一会儿，像是翻到了什么，佳佳听到她惊喜的说：“找到了！”接着是开门关门的声音，佳佳探眼看去，卫生间的门关着，可可应该在里面。
佳佳想偷偷爬起来回房间，可还没有直起身体，继母就匆匆推开门进来了，佳佳只好又缩回去。
继母砰砰砰的敲着卫生间的门，可可大声说：“妈妈，我在里面。”
继母同样大声回答：“我知道你在里面，我也知道你要干嘛！你先出来。”
可可急了，她气愤地说：“我马上就好了，你再等一会儿！”
继母好像比可可更急，她一边拍门一边对里面说：“可可你出来，那卫生巾是有问题的用不得！你听妈的快出来！”
卫生巾有问题？卫生巾能有什么问题？可可疑惑了，她看着手上撕开小包装的东西，到底是没用，站起来去开门了。
一打开门，继母劈手夺过可可手里的东西，把一包新的放进可可手里，又把可可推进厕所并顺手带上了门。
卫生巾有什么问题？佳佳也好奇这个，她偷偷探出头去看楼下的情况，继母正抱着一包打开的卫生巾，拿出火盆像是要烧了它。
卫生间里传来冲水的声音，可可出来了，她问：“妈，你发什么神经啊？姨妈巾招你惹你了？它能有什么问题？”
继母叹了口气才说：“你个不知好歹的，有什么问题？你以为佳佳是莫名其妙怀的鼠胎吗？都是因为它呀！”继母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手上的东西。她点燃了火，把东西丢到火里以后才继续说：“这些卫生巾是在店子里被老鼠咬烂糟蹋过的，烂了就不能卖了，我又舍不得扔，就给佳佳用了，没想到这脏东西会让她怀上鼠胎！我不敢跟你爸爸说这件事，你爸爸在家也不好处理它，就把它用袋子包好放在柜子里，刚刚你班主任打电话给我，说你因为生理期请假回家了，我就担心你会找到这个用，好在我回来的及时！”继母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的样子。
可可听完恶心的不行，她抱怨了一句‘好恶心！’就去卫生间洗手了。
楼上，佳佳看着火盆里燃烧跳跃的火焰，早已泪流满面……
夜晚，佳佳看着七窍流着黑血，倒在餐桌上的母女俩笑的欢腾，看来，鼠药不止能药死老鼠，药死人也可以！
原以为是飞来横祸，没想到是人在作怪，佳佳满心仇恨，于是她趁大家不在，往米缸里洒了鼠药，效果十分显著，佳佳看着继母和可可吃了几口就腹痛如绞，吐血身亡，痛快的感叹道：“真是上好的东西呢！”
佳佳虚瞟四周，忽地拿起茶几上继母烧姨妈巾后放在那儿的打火机，点燃了窗帘，炙热的火焰开始燃烧肆虐……
佳佳蜷坐在沙发上等待死亡的降临，房间里却传来了弟弟的哭声，佳佳忽然想起来在房间里的弟弟是无辜的，起身想去救他，可刚刚站起来，肚子突地传来的疼痛又让她坐了回去，她看着自己挺起的肚子，猛然放弃了去救弟弟的想法，‘大家一起死吧！’佳佳冷笑着想。
火焰伴着哭声吞噬房子，在恶意弥漫胸腔之后，鼠胎破腹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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