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局长梦走黄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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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夜里，司局长喝罢酒，吃罢饭，就昏昏糊糊地睡下了。可躺下以后，他却想到应该去给黄县长拜个早年才对，于是又恍恍惚惚地爬了起来。
    给县长拜年自然不能空着手去，必须拿点什么才行。拿什么呢？拿烟拿酒都已过时，拿电器又太笨重，现在最流行的方式就是拿钱。而拿钱的最好方式是拿存折。现在人们都学聪敏了，存款不用姓名只用密码，只要有了密码，存折上的钱谁都可以取。
    司局长这样一想，就让妻子找存折。妻子打开写字台的抽屉，就拿出了一沓子存折来。妻子问司局长准备拿多大的存折，司局长说拿个二三十万就行了。可妻子找了半天，就是找不到二三十万的存折。拿出一张一看，是一百万的；再拿出一张一看，是两百万的。一连拿出七八张，都是一百万以上的大存折，根本就没有二三十万的小存折。
    司局长等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从妻子手里抽了一张拿着就走。妻子抢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张五十万的存折！
    “五十万就五十万！”司局长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天送出去五十万，说不定明天拿回来五百万、五千万。一本万利，何乐而不为？”
    司局长怀揣存折，就向门口走去。可刚走到门口，就被两个人拦住了去路。那两个人一个黑脸，一个白脸，似曾相识，却不认得。
    司局长以为是谁来给他拜年的，就笑嘻嘻地说：“拜年就请到屋里坐，何必站在门口呢？”
    那两个人也不说话，一抖手，一条铁链就套住了司局长的脖子。
    司局长久经沙场，并不惊惧，立即大声喝道：“你二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大年夜里绑架人质！赶快放了我，否则，我就要打110了！”
    “放你？”黑脸嘿嘿一阵冷笑，“你司东喜阳寿已满，我们黑白无常奉阎王之命专程来捉拿你去冥司接受审判！”
    “妈妈吔，要死了！”司局长顿时吓得冷汗直流，忙跪倒在地磕起头来，“我才四十来岁，还有那么些钱没花完，怎么就要死了呢？肯定是你们搞错了！”
    “胡说！”白无常喝道，“生死簿子上写得明明白白，司东喜四十一岁寿终，怎么会错呢？”
    “哎呀，我给你们钱，你们就放我一马吧！”司局长马上从身上掏出那张五十万块钱的存折递过去说，“如果你们放了我，我就给你们五百万。这是五十万快钱的定金，事成之后，再给你们四百五十万。”
    “到现在你还想行贿呀？”黑无常又冷笑一声说，“命用钱是买不来的，还是乖乖地跟我们走吧！”
    黑白无常不由分说，拉着司局长就走。
    司局长见求生已经无望，就一边挣扎一边说：“既然你们要我死，那总该让我回家跟妻子道个别吧？”

    “跟妻子道别？”白无常哈哈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要死了还这么痴情！可你回头看看，你的家呢？你的妻子呢？”
    司局长回头一看，处处都是衰草，处处都是荒丘，哪里还有家的影子？只有远处的一座住宅里灯火通明，妻子正躺在一个年轻男人的怀里“咯咯咯”地笑着。
    司局长立时气得咬牙切齿，狠狠说道：“娼妇！淫妇！如果我还活着，我一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走吧，别发狠了。”黑无常把司局长推了一把说，“你都能把别的女人搂在怀里百般凌辱，难道别的男人就不能把你的女人搂在怀里亲热吗？何况你的妻子并不是贞妇烈女，她已经先后跟七个男人睡了觉，只是你不知道罢了。现在她见你已死，所以就忙不迭地跟了别的男人。你也别生气了，你不是常说，女人就像抹布子，随时都可以换新的吗？”
    司局长想想，自己的确说过那样的话，也的确是那样认为的，所以也就不生气了。何况自己已经走上了黄泉路，生气又有什么用呢？
    阴风惨惨，黑雾漫漫。脚下有路又无路，无路又有路。天上无光又有光，有光又无光。一切都是昏昏沉沉，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好像被谁操纵着，完全没有了自主能力。有时候好像在地上走，有时又好像在空中飞，时起时落，飘飘荡荡，给人一种似有似无、似真似幻的感觉。想起在阳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左手画方、右手画圆、左右逢源、安闲自在的日子，再看看眼前无天无地、没明没夜、昏昏暗暗、凄凄切切的境况，司局长又不由得大哭了起来。
    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一座茅屋前，司局长刚想说休息一下，却见一女人拦住了去路。司局长定睛一看，原来拦路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包养的情妇柳云媚。柳云媚是他最宠爱的情妇之一，长得柳眉凤眼，粉脸红唇，恰似西施投胎，貂蝉转世，一颦一笑都格外销魂，每逢心情不愉快的时候，他都要到柳云媚那里去住一宿。此刻，他见柳云媚拦在面前，就立即忘记了自己已不在人世，也立即忘记了黑白无常就在身边，竟一个饿狗抢屎扑上去就抱住柳云媚说：“我的亲亲，我的乖乖，你跑哪去了？真想死我了啊！”

    柳云媚并不答话，一瞬间就变了脸色。柳眉凤眼不见了，粉脸红唇也不见了，站在他面前的竟是一架没有血肉而又狰狞可怖的骨头。只见那架骨头用上颚和下颚碰撞着说：“司东喜，你还我命来！你把我玩弄了十几年我想你要一套房子不过分吧？可你不但不给我房子，还请人用车撞死了我！你还我命来！你还我命来！……”
    司局长吓得战战兢兢，马上就想起了这件事。可就在他要向柳云媚赔礼道歉的时候，柳云媚却不见了，站在他面前的竟是他家里原来请的保姆吴嫂和她的女儿倩倩。吴嫂一改过去那种慈眉善目的神态，咬牙切齿地说：“司东喜，你好狠毒啊！你有那么多的女人、那么多的情人还不满足，竟还强奸了我十六岁的女儿倩倩。害得我倩倩悬梁自尽，害得我全家家破人亡！今天，这个仇我非报上不可！倩倩，上！先把他的下身给我割了！再把他的心脏给我挖了……”
    吴嫂说着，就和倩倩一起扑了上来。吴嫂伸着一双尖利的爪子抓向了他的下身，倩倩伸着一双尖利的爪子抓向了他的胸口。
    司局长吓得魂飞魄散，忙大叫道：“黑白无常，快来救我啊……”
    黑白无常见状，就向吴嫂母女挥了挥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吴嫂母女一瞬间就飘飘荡荡地不见了踪影。
    司局长刚松了一口气，却见云天建筑公司总裁彭宇又拦住了去路。彭宇抢步上前，一把就抓住司局长的领口说：“司东喜，你好黑心啊！一个亿的大桥工程你就拿走了一千万，害得我把大桥建成了“豆腐渣”工程吃了枪子儿。今天，我非把你撕碎不可……”
    黑白无常见沿路都有找司局长算账的恶鬼，就连忙腾空而起，直接把司局长领进了阎王殿。阎王一见司局长，就拍案大怒道：“司东喜，你在阳世间欺男霸女、欺上瞒下、行贿受贿、恶贯满盈，马上就会东窗事发。让你就这样死了，真是太便宜你了。你罪该凶死，不得善终。现在，我让黑白无常仍然把你送回人间，让人间的正义之神先审判你吧！”
    黑白无常得令，就又拉着司局长往转走。司局长抬头一看，却不是来路。正想发问，却来到了一处深涧边。一挂黑色的瀑布从崖头飞流直下，跌进万仞之下的深潭里嗡嗡作响。他心里发毛、不想细看，刚想离开涧边，却不想黑无常突然飞起一脚就踢到了他的屁股上。他躲避不及，一个跟头就坠下了无底深渊……
    他吓得“哎呀”一声大叫，遽然就醒了过来。见妻子正在他的身边呼呼大睡，这才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一个噩梦。
    但柳云媚、吴嫂、倩倩、彭宇等人拦路讨命的形象都历历在目，阎王刚才说的话也不停地在耳边回响。他愣怔了一下，就爬起身来，打开写字台的抽屉，把一抽屉的存折都抱了出来。然后，就看着那些存折傻笑起来。
    当他妻子醒来的时候，他还在那里傻笑。但笑了一阵却又哭了，哭一阵却又笑了，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那种局长的样子。
    妻子以为司局长是睡梦魔了，就用手去推司局长。谁知刚一推，司局长就扔了那些存折，一边哭一边笑地跑了出去。
    妻子连忙赶出去，却见司局长正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一边哭还一边搧自己的耳光。妻子这才明白，司局长已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