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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会外语的人多得一抓一大把,找个翻译可以说再简单不过了。可是,有些语言恐怕很多人都翻译不了。就说大林吧,他正为这事着急呢。大林他爹老周头前几年从厂里退下来,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得了脑血栓,全身瘫痪,话也说不清楚了。
前几天,老周头病情加重了,新来的保姆阿会连忙给大林打电话。大林这些日子正为生意上的事忙得团团转,听说父亲病重了,急忙扔下手头上的事把老周头送到了医院,经过抢救,病情虽然稳定了,但接下来几天,老周头都不停地看着大林啊啊呜呜的,谁也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大林知道父亲一定想告诉他什么事,就把自己能想到的一条一条说给他听,谁知道,大林说一条,老周头摇摇头,再说一条,还是摇摇头。最后大林说完了,老周头还是摇头,急得脸憋得通红。
大林无奈地看着父亲。这时候,一直坐在一边的阿会忍不住小声说:“大林哥,周伯伯是不是要……说遗嘱啊?”老周头长长舒了一口气,安静了。
看这情形大林估计阿会猜对了。可是,父亲当了一辈子工人,除了他住的那套七十来平米的房子,还有什么遗产可交代的呢?转念一想,也许父亲还真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呢!
想到这里,大林试探着对父亲说:“爸,难道您还有存款?”
想不到大林试探性地这么一问,老周头慌忙高兴地轻轻点了头。
大林一阵惊喜!关键时候还是父亲雪中送炭啊!这段时间,生意上的贷款到期了,可货又没有脱手,大林正为资金的事犯愁呢,要是父亲真有个十万八万的,不正好救了自己的急嘛!想到这儿,大林急忙问父亲存折在哪里,父亲哆哆嗦嗦伸出手指了指,口中一阵啊啊呜呜。大林想,有存折又有啥用,谁能懂父亲的啊啊呜呜啊?
听不懂父亲的话成了大林的一块心病。
这天,大林刚赶到病房门口,就听见病房里有个女人说话的声音,听声音显然不是阿会,那又是谁呢?大林透过小窗口一看,愣了。怎么是她?她来干什么?
女人叫惠芬。三年前,老周头得病的时候,大林忙不过来,就从劳务市场把惠芬领回家伺候父亲。后来大林才知道,惠芬家在农村,丈夫刚刚死了,给她丢下个五岁的孩子。为了生计,她把孩子留给公婆看着,自己到城里打工来了。惠芬老实本分,对老周头伺候得很周到,帮他翻身擦洗,喂饭说话,所有杂事也都干得不错。大林十分满意,一心一意做他的生意去了。
惠芬一干就是两年多。有一天,大林回家探望父亲,到了门口听见惠芬正说房子什么的。大林多了一个心眼,就站在了门口。果然,听到惠芬对父亲说:“好好,我一定把乡下的房子卖了,带公婆孩子来,这就是俺的家!”父亲啊啊答应着。听到这里,大林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惠芬竟然打起了房子的主意,怪不得把父亲伺候得这么好,原来心思全在这里啊。
大林本想当面揭穿她,可一想这两年多她也的确对父亲尽了心,有意给她留些面子。他重重地敲了敲门。惠芬拉开门一脸惊讶:“哎呀,大林哥回来了。我正想对你说一声,孩子病了,我想回家一趟。”大林冷冷地一笑,一眼瞅见惠芬放在门边的一个大包。大林收回目光说:“这样吧,眼看中午了,你先做饭,吃了饭你再走,也算给你送个行!”惠芬愣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慌忙进厨房去了。
趁惠芬做饭的功夫,大林悄悄打开了惠芬的大包。看到里面的东西他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包里装的全是自家的东西,大到太空被,小到父亲曾用过的钢笔都有!
大林的火腾地一下就起来了!幸亏自己发现得及时,再晚些她还不把这房子给骗走喽!大林一回头,只见惠芬愣愣地站在他身后。大林也愣了一下,接着说道:“既然你都看见了,咱也把话挑明了吧。这两年多亏你费心照顾我爸,我感激你,但你也不能动这歪心思啊!”
惠芬吞吞吐吐地说:“大林哥,什么歪心思啊?我……这……都是周伯伯非叫我拿的啊!”
大林哼了一声:“我爸会说话吗?”
这一问,惠芬的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解下围裙,夺门而出。
谁想到,如今这个女人又回来了。
突然,老周头焦急地啊啊开了。大林回过神儿忙推开门走进病房。惠芬见了大林,冲他一笑说:“大林哥,我听一个在这里当保姆的姐妹说,周伯伯住院了,就过来看看他!我……马上就走!”大林有些尴尬。
过了一会儿,惠芬抬起头说:“大林哥,周伯伯的心里其实啥都明白,他就是没办法和别人说啊!他心里苦啊。刚开始,他冲我焦急地叫,我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每次我看到他那痛苦的表情,无助的眼神,我心里就着急,我想帮他,可咋帮啊?后来,我就渐渐琢磨他说话的意思,不对就猜,一直到对!经过两年,我对周伯伯的话懂个八九不离十了!”
大林一愣,难道她真的能听懂父亲说的话?要真是那样,父亲存款的事也就好办了!这么一想,大林忙问:“惠芬,你真能听懂我父亲说的话?”惠芬点点头,她激动地学着老周头的声音:“他这样说是想喝水,这样说是想听我念报纸上的新闻,这样说要我出门多穿件衣服。还有……”惠芬说着,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回头冲老周头一笑说:“周伯伯,我说得对不对?”老周头“啊”了一声,眼里流出了泪水。
大林呆呆地愣在了那里!他突然狠狠地一拍自己的头,自己父亲的话自己竟然不懂,而眼前和自己非亲非故的惠芬却能这样细心地读懂了,都怪自己平时只顾着忙外面的事忽视了父亲啊!他满怀歉意地看看父亲,又看看惠芬:“惠芬,我……我对不起你,我误会你了!”
惠芬连忙小声说:“事情已经过去,就不要再提了!不过,现在你相信我还不晚,我还要给你做翻译呢!”
大林抬起头,疑惑地盯着惠芬。“周伯伯把房子和存折的事都告诉我了。”说着惠芬站起来,走到老周头床头,对他一笑,“周伯伯,现在您说吧,我说给大林哥听!”
老周头冲惠芬咧咧嘴,激动地啊啊开了。
等老周头说完,惠芬却愣住了。她转过身对大林说:“周伯伯说,房子和存折留给你,存折的密码是……”惠芬还没说完,病床上的老周头突然神情激动,瞪着眼满脸通红地冲惠芬啊啊开了。
大林疑惑地问惠芬:“我爸怎么了?你……翻译得不对?”没等惠芬回答,老周头倒响亮地啊了一声。
大林看看惠芬:“惠芬,你照我爸的意思说,我什么都能想得开!”
惠芬沉默了,老周头却又焦急了,啊啊个不停。
过了一会儿,惠芬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看看老周头,轻轻地摇了摇头:“周伯伯,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那钱我不能要啊,那是您一辈子辛辛苦苦攒下的啊!我收了您的工资,照顾您是天经地义的啊!”
老周头啊啊着,泪水再次流下来。
惠芬拉拉他的手:“周伯伯,您放心,我会常来看您,您把我当成您姑娘就成了!我……走了。”
说完,惠芬起身往病房外走去,身后是老周头一声接一声的啊啊。
大林表情凝重地站在那里,看着父亲郑重地说:“爸,您放心,我会尊重您的选择!”
老周头看着儿子,舒了一口气,安静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