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一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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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华村的阿五在汤员外家做短工，每天起早贪黑十分辛苦。小伙子做事认真踏实，从没挨过骂。可今天他从田里回来后就躲在柴房里哭。其他长工问他为什么哭，他一声不吭只顾哭。大家都劝他别哭，可越劝他哭得越伤心。
    正好汤员外从门口经过，听见哭声就走了进去。
    阿五和长工们见汤员外进来吓了一跳。汤员外问：“你为何哭泣？”阿五躲闪着摇摇头不说话。汤员外问长工：“他为何哭泣？”长工们也摇摇头说不知道。汤员外见他们都不肯说就退出柴房走了。
    阿五为啥哭？他不好意思跟人说，只因老母亲病入膏肓，整日躺在床上口舌无味。阿五穷得叮当响，既没钱给母亲看病，也没钱给母亲补充营养。他责备自己很不孝，但又无能为力，于是越想越伤心，不由自主地哭出声。
    晚上，阿五回到家里服侍母親。一切收拾停当后，夜已深了，他劳累一天倒在床上就睡着了。半夜时分，阿五的母亲睡梦中突然听到院子里“啪”的一声，心中惊恐，就叫醒儿子出去看个究竟。
    阿五警惕地来到院子里，看见院子的地上有一包东西。他把东西拎进屋里打开一看，顿时喜上眉梢，原来包里有十两银子和一方鲜肉。他高兴地对母亲说：“娘啊，明天我就去请郎中，然后回来给您烧红烧肉吃。”
    母亲一听脸色愠怒道：“这银两和肉不知从何而来，你怎能自作主张？千万使不得。”阿五说：“我们既不偷又不抢，如何使不得？”
    母亲说：“这银两和肉又没长腿，怎么会自己跑到院子里来呢？这里必定有缘故。”阿五知道母亲的话没错，但他顾不得这些，只要能医治母亲的病，能让她吃上红烧肉，尽了孝道就行。可母亲不让，非要阿五去打听有没有人家被盗，会不会是小偷忙中出错扔进来的。阿五哭笑不得。
    一个早上，阿五前后左右问遍了，没听说有人家被盗，这下他放心了，就跟母亲说：“既然没人家丢失，这下您可以放心了吧。”母亲白了他一眼：“我们用了吃了是便当，但日后若有人来追要，我们拿什么还啊？”阿五嘀咕：“这样不行，那样不行，这可如何是好？”
    母亲说：“你去东岳庙一趟，听听老法师怎么说。”
    阿五急急忙忙去了东岳庙，见过老法师，问他银两和肉如何处置。老法师听罢微笑说：“施主一颗赤诚之心天地可鉴，所得之物尽管享用。天机不可泄露。阿弥陀佛。”

    阿五这下高兴了，回来的路上去请了郎中，回家给母亲看了病。晚上就烧红烧肉给母亲吃。但因肉太多吃不完，母亲就让他把肉腌起来。可家里连只缸都没有拿啥腌肉呢？母亲想了想说，就腌在土里吧。阿五也没其他办法，就在院子里的桂花树底下挖了个坑，在坑里铺了一层稻草，然后在肉上撒上盐，将肉埋在地里，上面用泥土盖严实了。
    几天后，母亲的病情有了明显的好转，能下地帮阿五洗衣做饭，阿五自是高兴得很。一个月后，他将土里的肉刨出来在太阳下曝晒，数日后，他再烧腊肉给母亲吃，等腊肉烧好后，顿时满屋子的香味扑鼻而来。香味绕梁，慢慢地从屋里飘到院子里，再慢慢地飘到隔壁邻居家。邻居们很好奇，寻着香味而来。阿五就将肉盛出来和邻居们一起尝尝鲜。大家一口吃到嘴里，那个香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大家除了称赞，还一个劲儿地要让阿五传授腌制方法。
    此事传到了汤员外的耳朵里，他就将阿五叫来，问：“听说你能在泥土里腌制腊肉，而且风味口感独特。我有个想法，我家里养了那么多猪，想请你来帮我腌制腊肉，如果味道确实与众不同，我就扩大猪圈，来年做腊肉生意，你看怎么样？”
    阿五没有一点思想准备，自己这腊肉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现在汤员外要自己帮他腌制腊肉做生意，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失败了自己拿什么赔啊。于是他战战兢兢地说：“员外，这事恐怕不行，我家的腊肉是碰巧了，万一……”汤员外笑了：“没有万一，失败了算我的，成功了我会加倍给你工钱。”
    阿五还是不敢，一是没信心，二是怕母亲担心而加重她的病情。汤员外让他考虑考虑。阿五回到家里跟母亲商量这事。母亲一个劲儿地摇头，使不得，如若失败后果不可想象。
    那天阿五收工回到柴房，汤员外的管家守在门口正等着他呢，管家把阿五拉到一旁，轻声跟他说：“其实汤员外也不想逼你帮他腌制腊肉，他也是实在没办法，县老爷闻听金华有人腌制的腊肉风味独特，就派人来吩咐汤员外，说他也想尝尝这独特的味道。县老爷要，就不是一斤两斤的事，最起码要好几腿。汤员外虽不愿意，可也不敢回绝，所以才想让你帮他。如果县老爷到时候收不到汤员外的腊肉，这后果是可想而知的。汤员外这几天茶饭不思，急等着你的回音呢。”

    阿五没想到这腊肉的事还传到县老爷那里去了，他更不敢帮汤员外了，万一县老爷一品腊肉说味道不行，那时不仅汤员外要遭罪，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他想到此，头摇得要掉下来了。
    管家见阿五横竖都不行就急了，气鼓鼓地指着阿五：“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铁石心肠、自私自利的小人，枉费员外一番好心，汤员外心善，他看到你在柴房里哭，就到处打听原因，后得知你母亲病重，念你娘儿俩可怜，命我连夜把银两和猪肉送到你家。现在员外有了难处，你却袖手旁观。”
    阿五一听愣了，原来家里的银子和肉是汤员外让管家送来的。那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给呢？
    管家继续说：“员外想得周到，怕白天给你，其他长工有想法，有意见，容易产生矛盾。叫我晚上给你送去，而且不能让你知道，一是怕你不敢要，二是免得你日后一时张扬说漏嘴，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直接把银子和肉丢进院子，我怕你睡得沉，东西被野狗叼走，于是就在院子里摔了一张瓦。”
    阿五听得泪眼婆娑，没想到员外竟是如此善良细心的一个人。现在他碰到困难，自己却百般不肯帮他，自己还是人吗？
    第二天，阿五就跟管家去见汤员外。员外很高兴，让他去选地方挖坑，着手腌制腊肉。阿五为了以防万一，他分大小两个坑来腌制。一个月后，打开一看，阿五哭了，所有的腊肉没有以前的香。员外安慰他说：“不哭，想想到底何处出了问题？”
    阿五一脸不悦地回到家，跟母亲说腊肉没有原来的香味。母亲说：“别灰心，你就把肉腌到我们院子里试试。”
    阿五一拍脑袋觉得有理，于是天刚亮就去跟员外说。员外又叫人杀猪，阿五就把肉腌在家里的坑里，盖上泥土。一个月左右出土，再经太阳一晒，果真有了缕缕香味，烧出来一尝香味四溢，味美无比。终于大功告成。
    县老爷如期来取，品尝过后赞不绝口。
    汤员外非常高兴，但阿五却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同样的方法，上次怎么就失败了呢？最后他终于发现，原来家里腌肉的坑正好在那棵桂花树下。这腊肉的香味是不是与这棵有些年头的桂花树有关呢？或许长年累月的桂花掉在泥土里，使得这方泥土有了特殊的芳香，用这特殊的泥土腌制出来的腊肉就另有一番风味。后来经过他多次改良和调整，最终形成了最佳的腌制配方和程序。
    从此，汤员外的金华腊肉在这方圆几百里传扬开了。

望月怀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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