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鬼无关2土坟

everybody

天暗了，小雨连绵。阴沉沉的天空十分压抑，像是能把心脏从胸腔里挤出来。平日里本就不算喧闹的小街行人更是稀少，每个都是形色匆匆，闭嘴不语。异常安静的氛围里，连雨点打在地上的声音也十分模糊。
邵词撑着一把伞，和普通的路人一样埋头赶路。
今天倒了大霉，因为弄丢了文件让老板大发雷霆。而他平日里也早就看不惯老板的作风，和他大吵了一架，结果丢了工作。没办法，家里还有些存粮，他只能在家里屯着找工作了。为了早日到家，他特地挑了条小的近路，只为了快点摆脱这潮湿而黏糊的空气。
突然，有白色的影子飘过。邵词动作一滞，抬头看时，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白装的少女。
她略微抬着头，早已被打湿的刘海一缕缕地贴在她的脸上。湿透的衣服扭曲在她的身上，勾勒出清丽的曲线。略显空洞的眸子看不出一点神采，僵硬的身子一动不动，若不是一颗汇聚在睫毛上的水珠被轻轻眨落，还以为她已经灵魂出窍了。
“……喂，你没事吧？”
虽说她这么娇小的身躯不会挡路，但她这么站在路上也不是个事啊，更何况她看上去状况不太好。邵词自诩是个好人，而且作为一个男人，他总不会放着这么漂亮的一个妹子坐视不管吧。
“喂？”
连问几声她也不答，邵词有些摸不着头脑。穿那么少站在雨里，不会发烧了吧？他想着，伸手去拉她。刚一碰到她，那女孩就浑身一颤，猛地转过头来，吓了邵词一跳。
“那，那什么，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看你站在这儿淋雨，所以……”
见邵词有些语无伦次的摸样，那女孩神情微松，抿抿唇，道了谢。可当她转身要走时，脚一顿，险些跌倒在地。
“啊，没事儿吧？”
邵词赶紧跑过去扶起她。女孩脸色微红，动了动脚，已经麻得动弹不得。邵词看出女孩心中所想，就扶起她，顺着她的指点把她送回家中。
“非常感谢，麻烦你了。”看见素昧平生的人不顾自己淋湿送陌生人回家，女孩感动不已。她让邵词进了家里，拿了些干毛巾和热水来。
“你……”邵词见女孩浑身湿透，不由起身欲走，“淋成这样，不如你先洗个澡吧，要不然感冒就不好了。只是送你回家而已，我也没做什么，就先走了。”
“没关系的，有他照顾我……”女孩笑了笑，话未说完却又微微一怔，随即低下了头，神情落寞。
见她这副摸样，邵词也有些尴尬，走也不是，站也不是，而接踵而来的泪水更是让他手忙脚乱了起来。
“对，对不起……”女孩哽咽道，“请留个手机吧，到时候再感谢你。
再见到女孩的时候，她精神看上去好了不少。两人互相交换了名字，邵词才得知这个女孩叫梁凉，是个大四的学生，自己租了间房住在这儿。
“只是道个谢而已，没必要来这儿吧……”
邵词纠结不已地在星巴克坐下，望着眼前的一些咖啡和蛋糕，有些肉痛。
“没关系，是我请你嘛。说来如果你不帮我，到时生了病，又要花钱自己又受罪，倒不如请你吃一顿了。何况我还有优惠券。”
梁凉到是毫不在意，随意地坐下，拿过巧克力喝了一口。
两人都不再说话，不过这气氛让邵词有些难受，就主动开口。
“你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我……没什么的，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
“看吧，果然还是有事。”
“……”
“说说吧，没准我还能帮帮你。”
“……好吧，”她眼眸微垂，“我的男朋友他……失踪了。”
阿西吧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早知道一开始就不问了。邵词这么想，却又觉得有些昧了良心，于是开口追问：“那你找过警察了么？”
梁凉微微一愣，似是没料到邵词还会继续问下去。再回答时声音已经有了一丝温度：“自然找过，不过没有结果。”
“不如我帮你。”
一开口邵词就后悔了，不过泼出去的水就是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了。既然没了工作没了束缚，那索性随着性子大干一场吧。说不定还能让妹子移情别恋爱上自己呢？
梁凉怔了很久，才颤抖着开口：“你……真愿意帮我？”
“那是。”
邵词露出了一个自认为还算帅气的笑容，却顷刻间僵在了脸上。梁凉直接扑在了他的怀里，同时放声大哭。她柔若无骨的身躯脆弱得仿佛一捏就碎，而那隐忍许久最后崩溃而出的泪水更是让人心痛怜惜。邵词慌乱地拥住她，在旁人意味深长的目光中无奈地苦笑着。
哭了良久，她的声音才低了下去。店员体贴地送来一些纸，被梁凉手忙脚乱地接过去，然后两人逃也似的出了星巴克。
“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梁凉低声道，默默地走在邵词前面。
“呃，没事，不过你……”
梁凉摇摇头，示意他不用太过在意。两人到了梁凉家，找好了椅子坐下。不等邵词开口，梁凉就先一步解释起了事情的经过：
“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小时候我爸爸在外地工作时出了事故去世了，妈妈忍不住悲痛，把我养大后在家里自杀了。所以我从小不爱说话，一直很自闭，一度患上了抑郁症。
“高中时他出现了，然后就这么直接地闯入了我的生活，用他的热情温暖了我。他很照顾我，帮了我很多。最后我十八岁那年，我们恋爱了。我们上了同一所大学，一直在一起直到现在。
“但是，半个月前，他突然提出要在毕业后结婚，两个人在乡下开一家农场，过悠闲的田园生活。他知道我对妈妈的死有阴影，却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然后独自一人请了半个月的假去乡村考察了。
“我不知道他怎么了，却只能等他。可倒是假期结束，他依然没有回来。我慌了神，也联系不到他，就去报了警。可是没有线索，也就无从找起。
“他几乎就是我的全部，没有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梁凉开始颤抖，“我真的无能为力了……你是第一个对我伸出援手的人……请你一定要帮帮我……我没有人能依靠了……”
邵词叹了口气。见她抖得厉害，他就试着往她那边靠了靠。梁凉刚碰到他时浑身一个激灵，但感受到他的温度后，又马上往里缩了缩。
两人不知坐了多久，直到邵词的手机短信突然响了，两人才猛然反应过来。邵词看了看时间，起身道：
“都这么晚了，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我来找你，和你一起先去最近的村庄找找线索。”
梁凉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起身把邵词送到门口。
第二天，两人准备了一些必备物品后，动身去了郊区的红梁村。
“你知道吗，这个村子就是我妈妈死的村子。”
快到村口时，梁凉突然说道。邵词一惊，刚想开口，梁凉又道：
“不过没关系，为了找到纪齐，我能做到。”
邵词一愣，随即低头不语。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她的感受了？
车子停在村口，遥遥能见到喧闹的村口市肆熙攘。他们下了车，慢慢走近村口。他们找到村子里的事务招待所，得知前些天确实有个男生到过红梁村，但不是来投资的，而是来打听一些超自然现象的。
两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按时间来看，来的人应该是纪齐，可目的可就大相径庭了。不过考虑到也许另有隐情，他们就花了点钱，请了个当地人当导游，顺便打听了一下有没有年轻人来村子里投资建农场。
那村民听到两人的请求时，表情有些怪异：
“你们难道不是来试胆的吗？”
“什么试胆？”
“你不知道吗？我们村尾处有个废弃的屋子，里面死过人！”村民一脸神秘地说，“一直有怨灵作祟来着，好多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来过，每次都吓得屁滚尿流逃回去，却因此吸引来了更多的人呢。
“而且最近啊，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屋子旁边突然有了一个坟堆，一夜之间就有了，特诡异，还立了个碑，上面有模模糊糊的名字和碑文，可是没人敢靠近看，就算靠近了也看不清楚……”
见这村民侃侃而谈，而梁凉的脸色却越来越白，邵词连忙出声：
“打住，打住，我这朋友怕鬼，还是算了吧。”
“呵呵，这样啊。”村民也有些尴尬，连忙转了话头开始介绍起了村里的特产和后山的风景。
打发走了村民后，邵词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样？没关系吧？”
“没事。”她顿了顿，似是下了什么决心，“既然有可能和纪齐有关，那就去看看吧。”
“好吧，你不要硬撑。”
中午略作休整过后，他们越过了一座近两米的高墙，进入了那一片相当于被隔离的村尾区。
他们刚踏入高墙的另一侧，顿时寒风四起。呼呼的风声在初夏时节能够给人带来一阵清凉舒爽，可当下的情景可不是起风的好时机。残破的砖房有得塌了一半，有得看似完整却摇摇欲坠，有的干脆只剩了一片废墟。断垣残壁间零零散散还有倾斜倒塌的木棚，被风刮起的碎布顺着风的方向轻摇身姿。
分明破败的房屋间杂草丛生，生得郁郁葱葱；山脚下有溪流奔过，踩着细碎的水花发出悦耳的清脆声响，可这副场景只给人带来一种感觉：
死气沉沉。
看着诡异凄凉的景象，连邵词也不禁心生退意，可就在他纠结之余，梁凉却毅然决然地迈开了步伐。
“哎，你等等……”
没办法，邵词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他们忍住不去四处眺望，只是埋头一直走，知道再随后一间房前不远处，两人才停住脚步。
“应该是这间了吧……”
邵词喃喃道。见到梁凉咬着唇，脸色苍白，他不由轻轻拉住她：
“喂，等等，不如让我先去？”
也没有征求她的意见，邵词直接迈开步走向了那栋楼。站定在门口，他咬咬牙，默念几句“诸邪退散”，然后直接拉开了陈旧的木门。
“吱呀——”
令人牙酸的开门声直刺鼓膜，邵词忍住摔门而去的冲动，一脚跨进了房里。
入眼的是并不宽敞的大厅，也就几平米的样子，铺的木板早已腐朽，门口几步远还有一大片暗色的印记。邵词暗暗祈祷那不是血，轻轻跨了过去，尽量降低了脚步声。
“喂，有人么？”
说出来的话又嘶哑又没头没脑，邵词差点没把自己逗乐。他转了一圈，又去了一趟后门，结果一场空。
他出了屋子，只觉得浑身都放松了。
“喂梁凉，里面没人……梁凉？”
屋外没人。
邵词呆了了片刻，立刻飞奔出来。
我去怎么人不见了不会是被鬼抓走了吧要死了如果她死了警察第一个找得就是我啊要是没有证据那人就是我杀的然后要坐牢判个几十年的要不要逃狱呢逃狱要加刑的啊怎么办要不现在就逃吧对就现在！！！
“嘿，邵词，快来看！”
不远处传来梁凉的声音，打断了邵词的脑补。
哦不对是我的脑洞太大。邵词甩甩头，循着声音的方向跑去。看见梁凉的那一瞬，他才放下心来。
“你怎么自己乱跑？”
邵词不爽道。梁凉顾不上道歉，拉着他就往前走。
“你看！”
那是一座土坟。
这矮矮的土包是由松松垮垮的黄土堆成的。坟周围干干净净，没有一片杂草。
看来那村民说的是真的了。最近确实有一个新堆的坟包。邵词和梁凉绕道坟的正前方，仔细端详着那个略有些歪斜的墓碑。
“这写的……是什么？”
其实还说不上写了什么，只是一些起起伏伏的划痕，根本没有任何规律可循。
“完全看不懂。”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失落。
“唉，走吧。”
两人原路返回，但邵词却在拐弯时，从余光中看到一个红影闪过。
“谁？”
邵词立马转身。梁凉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跟着转过头，“怎么回事？”
“有人过去了，快追！”
其实并不用追，拐过这栋房子的一角就可以将整个后山一览无余。邵词话未说完，身子已经跟了过去。梁凉没能反应过来，落在了后面。
邵词只身一人冲过房子后，只见一个红影一闪，隐在了坟包的后面。
“谁？出来！”
邵词心里有些发怵，但还是走了过去，只在心里祈祷那人就是纪齐。
“你别躲，我看见你了。”
邵词猫着腰走过去，却不敢离那坟包太近。他在墓碑前站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向右面一跨。
“出来吧，别躲了！”
然而，坟包的后面空空如也。
邵词一惊。自己明明看见一个影子躲在这里的……莫非是这坟里的人？
不对，绝不是人……
他有些站不住了，转身就想跑。可他刚一转头，迎面就撞来一张脸。毫无心理准备的他被吓得大叫了一声，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
从他转头到踉跄后退虽只是一两秒的事情，可那张脸就像是黏在自己的脸上一样，跟着自己退了好几步。那脸分明是一张男人的脸，虽略有些普通却还算耐看，可问题是他脸上红的发暗的血渍却令人毛骨悚然。他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邵词，挡住了他的全部视线。
“啊啊啊！！！”
邵词下意识地惊叫一声后转身就跑，可一转身就险些一脚踩上了土坟。他惊慌地朝右跑去，但很快撞上了什么。
浓重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他咳嗽了起来。他捂着鼻子后退了几步，再睁眼时又是一张血脸，朝着他扑了过来。
“别过来！！！滚！！！”
邵词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脚踹在了血脸的正中间。而脚上的触感像是踩在一块铁板上，让他一个重心不稳，向后倒了下去。还没等他惊叫出声，来自脑后剧烈的钝痛和温热的湿漉漉的触感让他几乎昏了过去。再睁开眼，是梁凉焦急的面孔。
“喂！邵词！你没事吧！醒醒……”
在邵词模糊的意识里，她的声音开始远去，变厚，渐淡，消失。
靠，刚才你跑哪儿去了，几步路的距离跑那么久……
当他意识到什么不对的时候，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知道丶

人永远是要学习的。死的时候，才是毕业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