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

prunes

爱情是这个世界上难以言尽的无常，它有着诸般化身：爱情交织着谎言，交织着怨恨，甚至交织着谋杀；盛放的爱逃不开恨，它是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散发着一抹幽幽的血腥。
摘自托尼.库矢钠的《幻觉》
铭恋爱了，本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然而对于她却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虽然她家里条件很好。在这个看脸的年代，她鼻梁上那颗大大的黑痣就判了她的死刑，也因为这个黑痣从小就不讨人喜欢，都嘲笑她，拿她当成笑话，就像斯蒂芬金《末日逼近》里的垃圾虫，同样给她编了很多顺口的段子。
程曦铭脸不大，一个黑痣放不下。
程曦铭脸上一个疤，天上月亮都害怕。
......
或者想着幡儿地嘲讽。
嘿，程曦铭你看得到前面的路吗？看不到吧。黑痣都给挡了。
......
程曦铭从小就没有朋友，寂寞得如同山顶的石头，无意中却有了石头一样的顽固。父亲带他去医院检查了那颗黑痣不会癌变，也就是可以去掉，然而她却不愿意，理由很简单，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小学，中学，她总是一个人行走在校园里，落寞得没有影子。最近她的身边却多了一个人，一个被大家称作校草的人——罗斌。他们就那么牵着手走在人来人往的林荫道上，程曦铭低着头，甜甜地笑着，罗斌微笑着，时不时低头对她说着什么。罗斌一说她便笑，笑得轻盈，笑得甜蜜。一路走来引来无数的眼光，不是羡慕，不是嫉妒，而是像看到有人牵着狮子在街上走一样，一脸的惊惧，一脸的疑惑，一脸的不可思议......
罗斌疯了吗，怎么看上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怎么做到，竟然做了罗斌的女朋友？一定不是真的，他们在做行为艺术？
......
不管别人怎么不相信，此刻，程曦铭的确是罗斌的女朋友，不管是在罗斌心里还是在程曦铭心里，此刻他们就是男女朋友。
那么以后呢？
程曦铭觉得他们应该是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这不是她说的，也不是她贪心不足，而是罗斌给他说的，而且是指天发誓，不带活命的发誓。
程曦铭没想过会有男生追求自己，她甚至打定了一生一个人走的决心。然而就在那一天，没有樱花落下的芬芳，没有五色云彩的陪伴，他就那么出现了。程曦铭因为丑没有人愿意跟她一起，即使有些人装作不在乎会跟她说笑聊天研讨学习，可是那只不过是说话而已，就连寝室里胖得一翻身就会让整幢宿舍楼感觉地震的同学也觉得漂亮她千万倍，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并不放在眼里，因为已经习惯了，百毒不侵。
书是程曦铭唯一的朋友，也可能是所有没办法靠脸吃饭的人唯一的朋友。最近能让程曦铭安安静静看书的地方越来越少了，就算图书馆里也能遇到调情亲热的人。程曦铭只得躲到了教学楼顶楼放水箱的地方看书。她以为只有自己知道这里还是大学唯一安静地地方，然而就在那一天，她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有一个人坐在她之前坐的地方了，手里捧着一本大部头的书，她甚至没见过。
程曦铭远远地看着那个人，嘴角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大概他也和我一样吧？于是，她走了过去。
“同学，这个地方是我的。”程曦铭不知道怎么的开口竟然是这么一句话，就像《生活大爆炸》中谢尔顿固执的需要自己的专座。罗斌微笑着抬起头，说：“对不起。”然后起身去了另一个地方。程曦铭却呆住了，一动不动，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她想，这不就是传说古代有名的潘安邹忌之类的人吗？
她坐到刚要回来的位子上，油漆的钢管上还有那个人的温度。程曦铭忍不住拿眼睛去瞄那个人，只见她白皙的皮肤，一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耀眼黑眸，笑起来如弯月，肃然时若寒星。直挺的鼻梁，唇色绯然，轻笑时若鸿羽飘落，甜蜜如糖，静默时则冷峻如冰。侧脸的轮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美，真是让人心动啊。
这是她能想到的描写帅哥的句子中最适合他的，更让她没想到的是，他看的书竟是一本足以让任何书迷倒胃口的法律书，英文本。
“你是程曦铭吧？”罗斌合上书，微笑着看着程曦铭。
“你怎么知道？”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赶紧低下了头，不敢看他，仿佛他在发光，会照瞎自己的眼睛。
“我的导师说，这个学校就两个学习的学生，一个是我，一个叫程曦铭。我叫罗斌。”罗斌走了过去，微笑着。程曦铭缓缓地抬起头，她看见罗斌的头上有光，柔和美好。
自此以后他们几乎每天都会到这里来看半个小时的书，然后聊天，天文地理文学历史.....他们能想到的聊，仿佛两个人找到了彼此的知音。程曦铭听说过罗斌很多风流韵事，却没想到他竟不是不学无术之徒，心里不知不觉竟喜欢上了他。自古文人多风流，程曦铭是想得通的。
一个星期后，程曦铭接受了罗斌的一个邀约，虽然地点还是楼顶水箱处，时间却是在晚上。她一个人来到屋顶，本以为罗斌还没有到，却不料她刚上到屋顶，随即燃起一束烟花照亮了整个夜空，罗斌站在水箱边上，手里捧着一束花。
“曦铭，做我女朋友好不好？”罗斌单膝下跪，一脸微笑地看着她。程曦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眼前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着的。她低着头不敢看他。
“请不要怀疑，我是真心的，我知道这个学校流传着很多我的风流故事，但是那些都是浮云，她们的物质，她们的无知，她们的肤浅，她们的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的让人恶心，让人唾弃。幸好让我在这个世界上遇到了你，我的天使......”罗斌见她并没有动作，便起身走了过去，却发现程曦铭在发抖，他微笑着走上前去，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不要担心，不要害怕，我的心属于你，直到永远，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真的？”程曦铭看着他的眼睛，明亮如星星的眼睛。
“真的，如果我欺骗的，天打五雷轰，必定死无葬身之地。”罗斌指天发誓。程曦铭赶紧用手堵住他的嘴，却又赶紧往回缩，不料被罗斌一把抓住，程曦铭面颊泛红，羞得想立马逃掉。
“我这么丑，你不怕别人笑话你？”
“女朋友是我的，老婆是我的，关他们何干？”两人四目相对，程曦铭胸口的小兔子就要冲出来了，罗斌依然微笑着，如同那笑就刻在他的嘴角一般。
他们就这样成了男女朋友，整天接受着全校同学好奇的眼光。
一个月后，他们搬出了宿舍，在校外租了一个套间住了下来，过着类似试婚的生活。程曦铭每天沐浴在甜言蜜语中不能自拔，罗斌也似乎不再招蜂引蝶，可就在一个寒假之后，程曦铭从老家回来，却看见原本自己睡的床上躺着另外两个女人，而罗斌就睡在她们中间，彼此赤身裸体。程曦铭就那么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没有说话，没有吵醒他们，也没有哭。她知道自己能与罗斌长相厮守那本就是一个笑话，自己再怎么都是徒劳。
床上的三个人睡得跟死猪一样，根本不知道程曦铭回来了，直到程曦铭简单收拾了一些衣服，提着箱子离开了他们都还没有睡醒。
回到宿舍楼，大家都向她行注目礼，一脸的嫌弃与不屑。
“你回来啦？”胖同学接过她手里的行李，好像有话给她说却又不好开口，试了两三次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想笑就笑吧。”程曦铭铺着床单说。
“不是。我是想说，”她又开不了口了。
“我知道我傻傻的。”
“你和罗斌交往只是罗斌和他那帮狐朋狗友的赌博。”她一个气说了出来，赶紧推到一边。
“谁让你说的。”一个躺在床上睡觉的同学突然蹦了起来说，“别听她瞎说。”
“我哪里瞎说了，全校的人都知道。”胖同学这个不再隐藏，“罗斌吹牛说没有他拿不下的女生，他的死党就说了程曦铭。当时罗斌还打了个哆嗦，当时你我都看见了。罗斌的死党就开始起哄说他怂了，他就不服气，让后拿出一百块做赌注，接着就追求她去了，本来说一个星期就好的，罗斌发现她还挺有钱，就还继续的......”
“叫你不要说的！”另外的同学急了打断了她的话，胖同学也感觉说多了，赶紧住了嘴。
程曦铭却没有说话，只是听胖同学说大家都知道这是个赌注而后又因为钱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她停下了手中的活，脑海里响起一声玻璃被击碎的声音。她收拾好床铺，拿着碗就离开了宿舍，一直没说过一句话，然而心里却像吃了苍蝇似的难受。
那天晚上，程曦铭约了罗斌到屋顶水箱见面。
罗斌晚上兴致满满地来到屋顶，一路唱着歌，待他来到屋顶时，程曦铭已经在屋顶坐了很久，一罐一罐不停地喝着啤酒，头发在风中飘着。
“怎么不回家，在这里干嘛呢？”罗斌走过去从背后搂着她，就要将嘴凑过去吻她，突然闻到一股酒味，又缩了回来，“你喝酒了？喔，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我已经知道了，别装得很关心我。”程曦铭拿起一罐打开了的啤酒递给罗斌。罗斌一时间怔住了，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将手从程曦铭的腰间抽出，接过她手中的啤酒，起身坐到旁边。
“东西我我会还给你的。”罗斌面红耳赤，赶紧喝下一大口啤酒掩饰自己的羞愧。
“不用了，那是我心甘情愿买给你的。”程曦铭没有看他，看着对面楼上不停变换的数字LED灯，同时不停地给自己灌着酒。罗斌听说不用让他还东西了心里一阵窃喜，也就是新买的苹果6，苹果笔记本，还有IPAD Air ，各种衣服就是自己的了。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低着头喝了一口酒说：“这怎么行，我是男人啊。”
“呵呵，男人。”程曦铭扭头看了一下罗斌，鼻梁上的黑痣在夜色中发光，罗斌像见到怪物一样差点跌倒，“说不用了就不用了。”
“那好吧。谢谢你。”罗斌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程曦铭心里一阵刺痛。
“你能给我一样东西吗？”
“什么？”罗斌一阵不爽，嘟哝着，“我就知道没这么好的事情。”
“不用你花钱的。”程曦铭又递给罗斌一罐开盖了的啤酒。
罗斌接过来大口喝着，装作爽快地说：“你说吧，要什么都给你。”
“真的？”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罗斌感觉头有点晕，“今天怎么没喝多少啊，怎么头晕晕的？”
“我要你得双手。”
“开什么玩笑，手怎么给你？”罗斌眼前出现两个程曦铭。
“没开玩笑。”
“你疯了吧。”罗斌站起来要走，可刚迈出第一步，只感觉头重脚轻，不受控制地就倒了下去。看着缓缓站起来的程曦铭，他心里顿时明白了，赶紧哭着求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不，不，我没有骗你，我是爱你的。”
程曦铭并没有理他，学着他标志性的微笑，扔掉手里的啤酒，从包里拿出两根钢丝，慢慢地靠近罗斌。
“啊——”罗斌的叫声响彻夜空，只是楼下喧闹的人群并没有听见。程曦铭咬着牙，上下做着机械运动，罗斌叫喊声中夹杂着肌肉噗噗的撕拉声，钢丝与骨骼的摩擦声。
“我说过不要你花钱的。”说完，程曦铭抱着两条手臂，从教学楼上跳了下去。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夜月

不管我们的成绩有多麽大，我们仍然因该清醒地估计敌人地力量，提高警惕，决不容许在自己的队伍中有骄傲自大安然自得和疏忽大意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