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是我家

kumquat

深夜，海边，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泳池。
    服务生打了个呵欠，看了看腕表，再过十分钟就可以下班了。
    这时，泳池深处突然传来一阵优美的歌声，服务生听得如醉如痴，“扑通”一声跳进水中，朝那歌声游去，渐渐到了泳池最深处，灯光照不到的黑暗所在。
    “哗哗”的水声突然响起来，像有什么在剧烈地挣扎。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弥漫开来……
    警探安德森走进酒店，调查这里刚刚发生的一起谋杀案。服务生乔治的尸体在泳池中被发现，尸体残缺不全，像被什么凶猛的动物撕咬过一般。
    酒店经理一边擦着额上的冷汗，一边回答安德森的问题。
    “这个游泳池靠近海边，会不会有什么类似鲨鱼之类的生物从海里游过来，咬死了乔治？”安德森问。
    “不会。”酒店经理断然否定。
    安德森眉头皱了皱，又问了几个问题，经理一一回答了。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杰尔玛、杰尔玛”的欢呼声。“怎么回事？”安德森问。
    经理说：“那是著名歌星杰尔玛小姐，她要在本市开演唱会，近日下榻我们酒店，外面那些大概是她的粉丝。”
    “哦。”安德森点点头，不再理会外面的喊声，转而思考死者身上的伤口，会不会是用什么工具造成的。
    “把酒店客人的名单告诉我，我想逐一调查他们昨天晚上的行踪。”
    经理立刻调出了名单，并应安德森的要求，把酒店客人一一请到会客厅，接受他的询问。
    杰尔玛小姐也在其中，她是由经纪人陪同前来的。她的经纪人名叫克劳斯，鹰钩鼻子，神情阴鸷，脸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
    杰尔玛小姐则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她冲安德森笑了笑，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安德森脸上有些发热，克劳斯则不耐烦地催促道：“警察先生，能不能麻烦你快点，杰尔玛待会儿还要去排练，为今晚的演出做准备。”
    安德森顿觉不快，例行公事地问了杰尔玛几个问题，对方昨晚的行踪都有人证，并没有作案时间。
    杰尔玛离开时，送给安德森一张演出票，笑道：“警察先生今晚若有空，欢迎来看我的演出。”
    晚上，杰尔玛的演唱会在本市最大的体育馆举行。与此同时，她所住酒店的套房内来了位不速之客，他是一个名叫杰克的小偷，正在翻箱倒柜时，突然听到一阵哗哗的水声。
    他吓了一大跳，正想逃，浴室里突然传来一阵动听的歌声。他被那歌声所惑，情不自禁朝浴室走去。
    一位精灵般的少女浮在浴池中，被层层花瓣簇拥着，美得不食人间烟火般的虚幻。
    杰克露出白痴似的傻笑，跳下浴池，抱住了少女。这时，就听见“哗啦”一声，有什么东西突然从水下冒出，在他背上重重一击。
    他定睛一看，天哪，竟然是一条硕大的鱼尾！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猛地拖到了水底……
    演唱会结束后，安德森护送杰尔玛回到酒店，叮嘱道：“这里刚出了命案，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杰尔玛微笑着点点头，跟安德森告别，走进独属于她的总统套房。
    房门一关上，她抽了抽鼻子，嗅到空气中那一缕淡淡的血腥味，顿时眉头大皱，气冲冲地走进浴室，冲少女怒喝一声：“爱莉尔，你又干了什么？”
    “我正在进食啊，怎么了？”爱莉尔像桃花一样娇艳地笑着，露出被鲜血染红的牙齿。
    “别忘了这是在什么地方！”杰尔玛气恼地说，“上次你吃掉那个服务生，已经把警察招来了。现在他就在门外，如果再被他撞见你正在干的好事，咱们都会被当做怪物抓起来！”
    “妹妹，别装了。其实我知道你也很想吃，是不是？”爱莉尔低低媚笑道，“别以为有了两条腿就能变成人，你身上流的，可是美人鱼的血液！”
    爱莉尔慢悠悠地游到她身边，举起手中一块血淋淋的东西：“这是人类的心脏，也是最美味的食物。”
    那颗先前还活蹦乱跳的心脏，被送到了杰尔玛唇边，散发着诱人的腥气，仿佛要把胃里自远古以来就一直蛰伏着的食欲全都勾引出来。
    杰尔玛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忍不住伸舌舔了一下，突然咬了一块下来，慢慢地，几乎是陶醉地咀嚼着。
    耳边传来爱莉尔得意的笑声，令她心里涌起一阵羞愧。突然，眼前又浮现出一个人影，那样慈爱地对自己说：“从今天起，你已经是一个真正的人类了。”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她伏在池边不停地干呕着，脸上有什么凉凉湿湿的东西滚落下来。

    “妹妹，你怎么哭了？”爱莉尔惊讶地叫道。
    杰尔玛伸指一拭，果然是眼泪。(鬼大爷:https://bbs.xiawai.com/转载请保留!)
    据说美人鱼没有灵魂，是最美丽也最无情的生物。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落泪？
    第二天，安德森又来到酒店，在泳池附近搜查，希望能找出一点有用的线索。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见杰尔玛推着一辆轮椅，正朝海边走去。轮椅上坐着一位跟她长得十分相似的少女，少女的腰部以下都被毯子严严实实地裹着，似乎是行动不便的样子。
    “杰尔玛小姐！”安德森高兴地打了个招呼。
    杰尔玛看见他，愣了一下，随即绽开笑容：“安德森，真巧！”
    安德森望着那位少女，好奇地问：“这位是——”
    “我姐姐爱莉尔。她天生残疾，所以很少出门，只是偶尔叫我推她出来透透气。”
    看见安德森审视的目光在爱莉尔身上打转，杰尔玛一笑：“你不会怀疑，我姐姐跟那起凶杀案有关吧？”
    “她行动不便，怎么可能对付得了一个成年男子。”安德森收回目光，说，“我来帮你推吧！”
    阵阵海风夹带着大海特有的清新和湿润，迎面扑来。杰尔玛和少女凝望着大海，脸上都流露出一种既迷茫又渴望的神情。
    “杰尔玛小姐似乎很喜欢大海。”安德森试探地问。
    “每次我看到海，都有一种熟悉而亲切的感觉，就像看到了——家。”杰尔玛沉浸在迷离的思绪中，情不自禁吐露了心声。
    “妹妹，”少女突然打断她的话，“我想回去了。”
    杰尔玛如梦初醒般，朝安德森歉意地笑了笑，然后推着轮椅，返回酒店。
    刚到门口，经纪人克劳斯就冲上来，对着杰尔玛劈面骂道：“你跑哪去了？早就告诉过你有一个重要宴会，还不快去准备！”
    杰尔玛垂下头：“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可不可以不去？”
    “不行！”克劳斯厉声喝道，“有个大人物指名道姓要你去，你要是敢不去，我非得活活剥了你的皮！”
    安德森见他说得如此不堪，不觉大怒：“杰尔玛小姐有权利选择去还是不去，谁也不能强迫她！”
    克劳斯嚣张的气焰顿时被打灭了大半，他不甘心地瞪了杰尔玛一眼，压低声音道：“先回房，咱们好好谈谈这件事！”说完，怒气冲冲地走回了酒店。
    杰尔玛咬紧下唇，脸色苍白若纸。安德森既心疼又气愤地说：“杰尔玛小姐，恕我直言，这人是个恶棍，你应该换个经纪人。”
    杰尔玛虚弱地笑了笑：“谢谢你的关心，我会处理好自己的事。”
    她推着轮椅慢慢进了酒店，看着她柔弱的背影，安德森心中不知不觉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疼惜，还有一缕似有若无的疑惑……
    第二天，克劳斯的尸体在海边被人发现，似乎是喝醉了酒后掉进海里溺死的，但整个耳朵却被割了下来。安德森叫人检查了他的耳朵，发现上面装有一个微型的变音器，能改变声音的频率。
    此事十分蹊跷，安德森想起头天亲眼目睹的一场冲突，虽然心中万分不愿，却不得不承认，杰尔玛是有最大嫌疑的。
    他开始调查杰尔玛姐妹，却发现除了克劳斯以外，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她们的身世跟来历。只有克劳斯的一位好友透露了一点有用的信息，他说有一次克劳斯喝醉酒后，曾告诉他，杰尔玛是他从叔叔的实验室里带出来的。
    因为这条线索，安德森决定去拜访克劳斯的叔叔史密斯教授。后者曾是一位颇有名气的生物科学家，二十年前却突然隐居起来。安德森走访了很多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查出他现在的住址。

    他住在一个很偏僻的小镇上，屋前的花园长满了深深的杂草。“史密斯教授！”安德森冲里面喊了几声，没有回应。他只好翻墙进去，弄开门锁，搜查了所有房间，却一无所获。
    最后只剩下厨房旁边的地下室。沿着一条长长的台阶走到底，下面竟然是个极深极大的空间，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仪器。
    最引人注目的，是屋中摆放的一个巨大的透明水箱，里面原本有一些鱼类，但现在全都死了。
    安德森转过一排书架，突然停下脚步，瞪大了双眼。
    地上赫然躺着一具白骨！
    安德森仔细检查了白骨，发现额头上有一个弹孔，应该是中弹身亡。
    在书桌的抽屉里，他找到了一本厚厚的日记，看完这本日记，安德森终于知道了真相。
    一个科考队在北极冰川发现了保存完好的美人鱼尸体，领队阿诺德是史密斯教授的好友，知道对方正在从事克隆技术的研究，便把美人鱼尸体交给了史密斯。经过日复一日的不懈努力，教授终于克隆出一条真正的美人鱼，并给她取名为爱莉尔。
    在日记中，史密斯教授不加掩饰地表达了对爱莉尔的迷恋。他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不愿让她被残忍的人类拿去赚钱，或者被当成实验品来研究，于是搬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然而爱莉尔没多久就表现出食人的天性，这令教授十分苦恼，于是又用人类的基因改造了美人鱼的细胞，克隆出一条新的美人鱼，就是杰尔玛。
    可是后来，美人鱼的秘密却被他的侄儿克劳斯发现了，他想把两姐妹带出去赚钱。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的事情安德森大致也能猜出，克劳斯一定用手枪打死了史密斯教授，带走了杰尔玛和爱莉尔。
    了解这一切后，安德森心情十分沉重，“杰尔玛、杰尔玛……我该拿你怎么办？”他抱着头痛苦地着……
    安德森返回了酒店，今天是杰尔玛待在这里的最后一天。经纪人死后，她就发表声明，宣布退出歌坛。
    晚上，举行完最后一场演唱会，她匆匆赶回酒店，却意外看见了安德森。后者苦涩地笑了笑，说：“咱们可以谈谈吗？”
    看见对方郑重的神情，杰尔玛心里涌起一阵不安，她轻轻点了点头，跟随安德森来到了海边。
    “我去过了史密斯教授家里。”良久，安德森终于开口了，只这一句话，便把杰尔玛的心射入了绝望的深渊。
    “你打算怎么做？”
    “我是警察，我必须做我应该做的事。对不起，杰尔玛！”他痛苦地回答。
    杰尔玛的身子不易察觉地晃了一下，正要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凄厉的声音：“一切都是我干的，跟我妹妹无关！”
    两人骤然回头，“爱莉尔，”杰尔玛失声叫道，“你怎么出来了？”
    “我不放心，就偷偷跟着你们。”爱莉尔望着安德森，平静地说，“服务生和克劳斯都是我杀死的，跟杰尔玛没关系。”
    “爱莉尔！”杰尔玛扑到她跟前，悲伤地说，“不论你做过什么，你都是我的姐姐，我不能失去你！”
    爱莉尔俯在她耳边，低声地、快速地说道：“趁现在没人，我用歌声迷了他的心智，再把他拖到海里淹死，神不知鬼不觉……”
    “不！”杰尔玛仰起脸，惊恐地说，“你不能这样做！”
    “我知道你喜欢这小子，但他知道了真相，你在他心中就是个怪物，你以为你们还能在一起？”
    杰尔玛痛苦地摇着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脏疼痛得仿佛撕裂了一般。
    这时，安德森走了上来，拿出手铐，抱歉地说：“对不起，爱莉尔小姐！”
    他弯下腰，正要铐住对方，爱莉尔冷笑一声，红唇微张，歌声似水样流泻出来……
    安德森一震，神情突然变得僵木。爱莉尔露出妩媚的微笑，摇着轮椅驶向大海，然后跃入海中，露出美丽的上半身，继续用歌声引诱着安德森。
    安德森无知无觉地走着，海水已经淹没了他的小腿。突然，他脑后挨了重重一击，晕倒在沙滩上。
    “杰尔玛！”爱莉尔恼怒地叫道。
    杰尔玛丢掉手中的石块，朝爱莉尔凄然一笑：“姐姐，我知道你一直想回到大海，只是舍不得我，才不得不留在这里。像我这样，既回不了大海，又当不成真正的人类，心里实在痛苦，所以，就让我解脱吧！”
    她掏出一把手枪，对准自己的脑袋，“永别了，爱莉尔！我多么想，和你一起回家！”她闭上双眼，一颗珍珠般的眼泪缓缓流过美丽的脸颊。
    “砰——”清脆的响声似乎惊醒了大海，海水愤怒地咆哮起来。爱莉尔随着大浪一起涌到杰尔玛身边，抱起妹妹的身体，声嘶力竭地大叫着：“杰尔玛！杰尔玛！”
    然而杰尔玛却再也不会回答她了，她蓝得像天空一样的眼睛永远地闭上了，再也看不到里面流露出的那一丝渴望和向往。
    “杰尔玛，我这就带你回家！”
    爱莉尔哽咽地说道，托着妹妹的身体，缓缓游向了无边无际的大海，游向了那令人向往的最深处……
    那里有快活的游鱼，飘曳的水草，闪闪发光的贝壳、珊瑚，美丽得宛如童话。
    在历经无数波折，还有死亡的洗礼之后，她们终于，回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