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二奶奶

mango

　　前几天，我陪七十多岁的老母亲饭后闲聊，她讲起一段发生于几十年前的亲身经历：
　　大约是在1959，“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全国很多地方数年都不下雨，由于地里没有粮食产出，造成了非常严重的饥荒。我妈说她那时候刚十岁出头，只能靠干枯的红薯叶勉强度日，还吃过“观音土”，又名“百善泥”（其实就是制作陶瓷器皿的原材料，天啦！我妈妈居然吃过瓷碗、瓷盘？）。不过我妈妈说，观音土在没烧制之前，就跟糯米粉一样，加了水又软又糯，像极了汤圆。但是，那东西吃多了拉不出便便，肚皮会涨得像个皮球，还憋死过不少人，还好后来ZF发了一种“消肿药”，救活了很多人。我妈还说，观音土是观音菩萨看到人间闹饥荒，不忍心看到人民挨饿，于是她就用手一指……指到的地方就会变出观音土来，当然，这只是一个民间传说。
　　言归正传，正因为闹饥荒，所以粮食就成了稀罕物。那时候我妈妈还住在农村老家——重庆市云阳县龙角镇张家坝，是土木结构的老房子，共两层，楼板还是木头做的，上面的人一走路，楼下就听得清清楚楚。我外婆家住在楼下，楼上另外住了一户人，户主叫“马二奶奶”，当年差不多六、七十岁了，与养子和儿媳住在一起。养子叫杨祝青（注：音），儿媳叫李德贞（注：音），还有个孙子，外号“锅巴”。据我妈回忆，锅巴很讨厌，那时候经常欺负她，很凶，但他爹妈却非常溺爱他，处处都护着，当个宝。
　　由于缺少粮食，马二奶奶的养子和儿媳就心生了邪念……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妈妈已入睡（小孩子瞌睡多，而且也没有电视、手机看），我外婆正在家切腌制的干红薯叶。突然听到楼上传来一阵响动，还隐约听到两声“救命”的呼喊（疑似被捂住嘴，含糊不清）。我外婆放下刀，侧起耳朵仔细聆听，楼上却没了动静。于是她又拿起菜刀，准备把剩下的干红薯叶切完，楼上却又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惊呼：“妈！我的妈耶……”
　　顿时，我妈妈和邻居们全都被那阵哭喊声吵醒了，于是纷纷起床，跑上楼去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邻居们进到马二奶奶的房间后，看见马二奶奶直挺挺地躺在床板上，面目狰狞，翻着白眼，我妈妈吓得躲在众人身后，只敢从人墙缝里往里看。
　　这时，儿媳妇李德贞哭得个呼天抢地：“妈耶……我叫你早上莫出门，外边冷，风大，你偏不听，非要去地里捡啥子干红苕叶子……这下把命都捡脱了嘛……呜呜呜……”
　　我妈说，在场的村民都不相信她的那套说辞，因为隐约听到“救命”声的除了我外婆，还有隔壁住的一个老婆婆，而且，当时村民进到马二奶奶屋里时，看见桌子上居然还有白米饭和一个荤菜，还有酒。于是，第二天村民们就报了警。
　　公安仔细地勘察了现场，多次传询马二奶奶的养子杨祝青和儿媳李德贞，还做过两次尸检（第二次是从坟墓里挖出来做的）。最终认定儿媳李德贞谋杀罪名成立，被判处15年有期徒刑。
　　但村民们还有另一套说法：虽然事发当时马二奶奶的养子杨祝青不在现场，但当晚早些时候有人在村里见过他……猜测案发后，他就逃离了现场。要不然马二奶奶喝过酒后睡在床上，被人摁住用竹筒（给牛喂药用的）灌硝水的这个情节就解释不通了。
　　后来，杨祝青就留在家里继续抚养锅巴，李德贞就被送去了劳改农场。
　　大约十多年后，李德贞在劳改农场不知是被“牢友”打了还是出了什么事故，反正就半身不遂了，只能保外就医，送回家里来疗养。于是，这就为另一场谋杀惨案埋下了伏笔……
　　但那时我妈妈已经嫁到了县城里，只是听家乡的村民讲述过案发经过：李德贞被送回老家后，只能天天躺在床上，要人服侍。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那时候锅巴也已娶了媳妇……然后，历史再一次重演——李德贞被人毒杀于自家床上，父子俩都在场。至于细节，我妈妈并不知道，只听说后来李德贞的老公杨祝青被判了死刑，但村民们……嗯……村民们都叫好！说这就叫报应！
　　这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天道之下好轮回，苍天可曾饶过谁？
　　虽然这是一则几十年前的老故事，但留给后人的警醒却亘古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