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贯满盈

master

　　恶人，究竟能有多恶？
　　许多时候答案远远超乎人们的想象。楼中老友给我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让我在拍手称快之余，也忍不住由衷感慨，生而为人几十载春秋，有些人活得真还不如畜生。
　　故事说的是在一个全国闻名的顶级贫困县下头的乡里，有这样一户人家。老爷们大字不识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土地里刨食养活一大家子人。老娘们大字不识一个，保持着一年一个的平均速度，窝在家里生娃养娃。
　　从某种意义上讲，高尚的品德与良善的心地都是昂贵不菲的奢侈品，物质生活的极度匮乏加之精神生活的贫瘠干涸，势必会泯灭沦丧人类作为高级动物，区别于禽兽草木的一切美好情操。
　　故事里的男人似乎自打有记忆起就从来没活得痛快过。孩提时代苦于饥饿，寒苦，家务农事的超负荷疲劳，以及父辈们那带有发泄性质的狠骂毒打。
　　好不容易熬到长大成人，成家立业。或许他也曾有过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悲欣与幸福，但随之而来的就是被巨大生存压力碾压催逼的暴躁与焦虑。让一个从没感受过爱的人去爱别人，完全是天方夜谭。
　　男人每天从地里回来都疲惫不堪，火冒三丈，戾气冲破天际。这时候女人和孩子挨打受骂就成了家常便饭，并且犹如呼吸般自然。打的和被打的都没觉得这件事情有任何不合情理的特异之处。
　　说起来大清国亡了百是来年了，9012年的今天，我华夏大地上仍有许多地方看起来像是“辛亥革命白闹了”，因循守旧，戕害人性。比如我们故事里的这一家子人，穷得叮儿铛儿响，连件多余的衣裳都没有了。有一天男人赶着去地里割麦，女人却怎么都找不到那唯一一件出门穿的“行头”了。
　　一通翻箱倒柜，犄角旮旯都翻到了，就是遍寻不着。男人等得不耐烦，终于暴怒了。他揪住女人的头发，先是披面左右开弓，扇了她好几个大耳瓜子。继而抓着女人的头，一下一下狠狠地往床帮上撞。
　　孩子们听见动静，哭着抱住男人的腿苦苦哀求，都被他胡乱踢开了。
　　也不知打了多久，男人发泄够了心中的兽欲，一抬手掀开床褥子把衣裳抻了出来，一边往身上穿一边说道：“衣裳就是老子自己藏的，老子就是想揍你个臭娘们了，都是你，还有这帮小兔崽子，害得老子天天栲在地里挣命，老子哪天打死你们！都清净！！”说完扬长而去，留下那娘几个抱头痛哭。
　　有一年隆冬，天降大雪滴水成冰，男人不知撒的哪门子癔症，三更半夜把女人打醒，非要吃饺子。女人把家里仅有的一点碎肉剁了烂白菜叶子和馅儿，勉强给他包了四碗饺子。
　　等饺子煮好端上了桌儿，男人又把三个儿子从被窝里提溜出来站好，问他们说：“刚出锅的热饺子，你们谁想吃？哪个吃完哪个天亮了跟我下地干活儿去！”
　　几个娃常年饥肠辘辘吃不饱饭，都纷纷表示想吃饺子。男人阴森森地一笑，说道：“那你们几个兔崽子动手来抢吧，谁力气大本事大，谁抢到手吃！”那几个孩子一听这话，面面相觑地狂咽了几口唾沫，没一个人上前动手。
　　大哥说：“给老三吃吧，老三最小。”老二赶紧点了点头，接着就别过脸去，强忍着饥饿不去看桌上的饺子。老三闻言两眼放光地盯了饺子一眼，吭哧着说：“还是大哥二哥吃吧，你俩伙计重，吃得多。”三兄弟你推我让了半天，再一看桌上的饺子，竟已被男人吃得所剩无几了。
　　男人一边儿吧唧嘴一边儿冷笑着说：“三张净等老子养活的嘴，还惦记吃饺子！？？老子吃，叫你们看着老子吃！哈哈哈哈哈……”孩子们的眼中齐齐射出愤怒怨恨的火光，又迫于男人一贯的凶暴淫威不敢怎样，只能硬生生将满溢的泪水咽进肚里。
　　男人的大儿子每天要给家里打猪草，有一次天气恶劣回来得略晚了些，他战战兢兢一步一挪地进了家门，没想到男人竟然和颜悦色地问他：“你想吃啥？叫你娘做去！”
　　及至热饭热菜端上了桌儿，男人端起碗来直接奔了猪圈，三下两下就把饭菜倒在了猪食槽子里。然后扭脸儿进屋一把薅住大儿子的耳朵，拉扯到猪圈前头咆哮着说：“你个小兔崽子！耽误了老子的猪吃饭，猪就吃你的饭。你给老子一边儿看着！？”
　　寒冬腊月里大儿子一直在猪圈前站到半夜，委屈的泪水一颗颗冻成了晶莹的冰粒儿，无声坠落在夜色中。为娘的心疼儿子，趁男人睡熟了赶紧出来找。大儿子一头扎进娘的怀里，哽咽着说：“娘，他不是人！他咋还不死？咋不叫猪吃了他呢！！”
　　转过天来男人一早出去赶集了，到快晌午才回家吃饭，他骑个破自行车晃晃悠悠地走在土路上，至今也没有人知道那一瞬间事情是如何发生的，一切全没预兆又太过猝不及防，只听得“轰隆”一声响，男人已被倒塌的水泥电线杆子砸倒在地上，而且不偏不倚正被砸中了脑瓢儿。
　　等众人围拢过去时，男人红白相间的脑浆子喷得哪儿哪儿都是，也不知是谁家散养在路边上的土猪哼叫着大快朵颐，兀自舔食享用着那温热腥甜的脑浆…………
　　有一个词叫“恶贯满盈”，大概意思就是人们每做一件坏事，都有专门的阴差用线穿一个铜钱儿记数，等到全穿满了，那就是“尔等祭出天雷”，只待时辰一到，恶报齐发。据我所知，能得善终者几乎没有。而且前面故事里有朋友提到“言咒”，由至亲之人发自于心的诅咒是非常有效力的，男人的一生都被恨意充斥，以至于恨天恨地恨妻恨子，对公理良知没有丝毫敬畏之心，遭此恶报，也算咎由自取，罪有应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