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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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李在一家化肥厂当保安，上班是两班倒，上夜班的时候需要按点巡逻三趟，本来依照潜规则，晚饭后巡逻一趟就可以回保安室歇着，不再出去了，坐着等困，困了倒头就睡，一觉睡到日头出来。可最近不行，上个月厂里一些设备遭到恶意破坏，现在还没抓到人，领导火气很大，所以保安部不敢掉以轻心。
　　晚饭后，老李和刘大柱开始巡逻，厂子座落在郊区，荒郊野地的，面积很大，一圈下来身上也有了汗。巡逻中没有什么异常，倒是天气变凉了，起了些雾气。待到子时的第二趟巡逻，一推开保安室的门，我天！这雾忒重了！近处还行，草木、厂房还能看清个大概，十步开外，白茫茫一片，啥都分不清楚。
　　俩人也没太在意，径直朝雾里深入，边走边聊。
　　刘大柱：“老李，我在厂里下笼子套了只野兔子，特别肥，明儿准备杀了红烧。”
　　老李：“你说，这兔子怎么杀啊？杀鸡杀鱼杀牛杀狗我都见过，就兔子没见过。”
　　“听过守株待兔这个故事吗？一只肥兔子傻逼一样撞树上了，嘎嘣死了，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道理？告诉我们兔子脑壳薄脆，杀的时候给它脑壳来一榔头就行了，哈哈。”
　　“哦，原来是这样。”
　　大柱：“老李，明晚到我家喝酒去呗，红烧兔肉，我媳妇还卤了几条牛舌头，祖传的秘方酱料，咸香热辣，入口即化，再滋儿两口小酒，哎呀！爽得你见了皇上都不乐意瞅。”
　　老李有些发愁：“明晚不一定能去上啊，我想趁着明天休息去拉三轮，不知道几点能忙活完。”
　　“刚下了夜班就去拉三轮儿啊，你别这么折腾自己了，身子会垮的！”
　　“那有什么办法！家里小的正长身体需要钱不说，大的现在上了大学想添台电脑，他的同学都有电脑，就他没有，那哪行！不能让别人看不起啊！我得赶紧把这个电脑钱给弄出来。其实，拉三轮儿也锻炼身体，跑一天下来，又能吃又能睡的，呵呵。”
　　“买了电脑可得叮嘱好啊，别让你家老大学坏啊，现在这些年轻人有了电脑尽看些日本片儿，叫什么日本哎哟喂，我家邻居那孙子一到晚上就看那玩意儿，声音忒大，可着嗓子嚎，不怕你笑话，我跟我媳妇一听那动静就受不了，我现在身子骨都快吃不消了！听他们说有个演员忒像老毕，老毕也演那玩意儿吗，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哎，你哪天电脑买回来了，咱们哥俩也研究研究，不为别的，就为看看老毕。”
　　“呵呵，电脑买回来我也不会整啊。”
　　“我也不会整，咱们俩真是落伍了啊。”
　　走着走着，大柱忽然脸色一变：“不行！我不行了，吃坏肚子了！”说完钻进了路边的草丛。
　　“那我走慢点儿，在前面等着你啊！”老李独自一人走着，四处静悄悄的，树木在雾气的笼罩下鬼影幢幢。也没走多远，有人在他后背轻轻拍了一下，老李扭头叫道：“噫！比撒尿还快呢！”大柱嘿嘿地笑。
　　俩人仍并排走着，仍聊天，但大柱的话明显少了。无论老李说些什么，他只是简单地回应，或者嘿嘿地笑。
　　老李：“其实吧，我吃不了兔子，肉柴不说，我还嫌它腥。”
　　大柱：“是啊。”
　　老李：“对了，我前天看到菜市场有个老头儿卖葛花，多少年没见过这玩意儿了，明天我给你弄点送过去，和面蒸好后拌点香油拌点蒜，好吃着哩！下酒！”
　　大柱：“好的。”
　　老李诧异地看了同事一样：“你……没啥事吧？肚子还疼？”
　　大柱：“没事，嘿嘿。”
　　老李感觉很不好，手脚开始有些打颤。有的人不喜读书，没有文化，可他生而知之，有很好的直觉，有着野生的经验，野生的智慧。老李又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家孩子现在工作忙吗？”
　　大柱：“不忙。”
　　听到这，老李停下了脚步，大柱也随着停下脚步，老李转过头去，怒声问道：“你到底是谁！大柱家没有孩子！”
　　那人怔住了，两眼定定地看着老李，老李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没有眼白，通体黑色，令人不寒而栗。老李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只见大柱咧开嘴笑了起来，笑声凄厉，笑得人心里发毛，忽然间他双脚离地，悬在空中，同时整个人飞速地朝后退，瞬间消失在雾里。
　　老李浑身筛糠似的抖，完全不能自已，他抬起右手狠狠地咬了一口，鲜血直流，剧烈的疼痛使他的恐惧麻木，他感到身上渐渐有了些胆气。
　　正在这时，又一个大柱从浓雾里走了过来，老李不知是人是妖，往后一个趔趄，大声喝道：“别动！你是谁？”
　　“我啊，刘大柱啊！哎哟喂，没拉舒服，肚子还是难受！”
　　老李听到如此熟悉的语调方才放下心来。
　　大柱走上前来，关心地问道：“老李你咋了，怎么抖抖索索的？”
　　“没事儿没事儿，甭巡了，咱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