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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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几天跟我爸闲聊，他无意中提起一桩爷爷年轻时代的悬疑之事，也算为我贡献了素材，得成故事一篇。
　　爷爷青年时代在一家国有大型机床厂工作，当时有个车间主任是全厂出了名的凶蛮跋扈。我爷爷并不懂相面之术，却始终觉得车间主任的样貌看起来特别不舒服。
　　听我爷爷说，那人生得额头低狭，眉毛浓郁杂乱，一双倒三角型的眼睛三面露白，看定人的时候总隐隐透出一股阴寒的凶光。再配上一段枯树枝般干薄无肉的驼峰鼻，真让人感到一种无以名状的恐怖。
　　别看这位车间主任官儿不大，对待下属可是极其严苛，说一不二。谁平时工作里有个马虎疏漏，轻则当众羞辱谩骂，重则罚扣工资奖金。整个车间几乎人人对他望而生畏，敬而远之。
　　只有一人除外，车间里的“二把手”——一个从老工人熬出来的工会干部，凶煞车间主任的莫逆之交。这个工会干部见了人，大老远就堆起满面假笑，不知底细的人们无不觉得他亲和有礼，温厚质朴。
　　可就是这么一位“笑面虎”，常年充当车间主任的耳目爪牙，面带微笑地混迹在车间工人中间，将谁偷懒了谁出错了，哪个占公家小便宜了一一尽收眼底，再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汇报给车间主任。
　　那几年车间里几乎被他们二人一手遮天，工人们想入党的，想晋级的，想涨一级工资的，甚至想请病假的，无不需要给车间这二位大神送礼上贡，说尽好话。而且很多时候，他们收了工人的礼，事儿却不一定能办成。大家伙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郁闷不堪。
　　特别是特殊年代运动一起，这二位配合默契的哼哈二将更是找到了用武之地。工厂车间仿佛成了他们专制妄为的天下，看谁不顺眼了，便任意网罗罪名安上个“现形XXX”的帽子，当众批斗羞辱，殴打折磨，最后开除出厂了事。
　　那些日子车间里简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大家远远儿地看到两位“凶煞”便急急遁走，生怕被他们瞧见了惹祸上身。如此一来，车间主任伙同工会干部作威作福，越发有恃无恐起来。
　　正在工人们水深火热叫苦不迭的时候，车间主任暴毙了！工人们奔走相告喜大普奔，就差在厂门口放鞭炮庆祝了。大家都说这一定是全车间人齐心协力背地里诅咒他的话应验了，真是恶人有恶报。
　　可是心里解恨归解恨，追悼会还是要去参加的，毕竟“二把手”还健在呢，工人们被压制多年，大多还是心有戚戚焉的。
　　谁知在遗体告别环节，邪门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当“二把手”走到棺材前脱帽鞠躬时，原本面如死灰双目紧闭的车间主任骤然间变得蹙眉张口，面目狰狞，把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吓得目瞪口呆。“二把手”更是惶悚惊惧，冷汗直流，匆匆鞠了一个躬就落荒而逃了。
　　那以后“二把手”真跟被抽去了魂儿一样，面如死灰，见了人也没笑模样了，行尸走肉般一天天混日子，害人的坏心眼儿是再生不出来了。
　　车间主任暴毙后的春天，“二把手”在离厂子不远的通惠河里溺水身亡，混乱年代警察也无心去做深入调查，便以意外草草定案了。
　　听我爷爷说，当年厂里很多人都亲眼见证了车间主任遗容骤变的惊悚一幕，至今仍旧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大家都猜测或许车间主任独自在阴间吃苦受罚，想想那些恶明明都是伙同“二把手”一起做下的，心里气不过便去索命把他拽走了吧。
　　诚然相由心生是不假的，一个人的灵魂若长期浸淫在伤天害理的恶念之中，必然会外化于容貌，变得狰狞丑陋，形同鬼魅。
　　况且作恶害人可不仅仅拉低颜值把人变丑这么简单，那些做过的恶永远不会一笔勾销，只等时机成熟，统统结成果报加诸己身，不晚不晚，不差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