蟑螂托梦

lemon

　　我本人一向对蟑螂深恶痛绝，几乎达到精神过敏的程度，借用电影《失恋33天》里李可的经典台词来讲，真的就是“连看都不能看到的哦”。前几天跟我同学打电话，听她讲了个好玩的事情，竟让我对这种恶心的小虫子有了些许改观。
　　我这初中同学跟我同岁，至今仍单身未婚。她上学时就是挂相的学霸，以一路高分碾压第二名的优异成绩读到博士后，是的没错，一名女博士后。
　　去年她在金陵一所着名学府的博士后流动站实习时，为了便于来去，和同门一名硕士师妹在学校附近合租了一套小公寓。
　　那处公寓位于老城区一个老旧小区里，管线设施老旧，我同学和师妹简单收拾打扫了一下，便搬进去将就住了。
　　可没住几天，这师姐妹二人便被恣意出没张狂作祟的蟑螂弄得不堪其扰，几近崩溃。冷不丁拉开抽屉时，午夜梦回去洗手间拉开灯时，刚打开存放零食干果的小橱子想吃点东西解解馋时，都一准能看见这些令人作呕的小虫极速挥动腿脚，发足狂奔的样子。
　　我同学和她师妹整天在蟑螂炮制的“连环惊喜”之下胆战心惊，烦不胜烦。也尝试了网络热门的日本蟑螂屋，但南方蟑螂普遍个头偏大，体能智能双高，虽然她们在公寓内便置蟑螂屋，但捕获者却甚是寥寥。
　　有一天师妹回到公寓兴高采烈地对我同学说：“师姐，我听人说了一个法子能够根治蟑螂，确保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原来，师妹想要密闭门窗，用敌敌畏熏足两天，管饱能将藏匿在房间各角落里的蟑螂悉数熏死。
　　我同学一听这方法，心里却犹豫开了。她的母亲是一名皈依佛法在家修行的居士，她自小便耳濡目染着“劝君莫打三春鸟，子在巢中盼母归 。”的慈悲仁爱思想，非常抵触造作杀业。
　　可公寓里的蟑螂之患又委实烦人，眼见师妹杀心已决，她便好言相劝，让师妹不妨再等三天，到周末再动手也不迟。
　　当晚入夜以后，我同学请出随身携带的《大悲咒》，按照她从小跟随母亲参加放生耳熟能详的仪轨诵经持咒，然后又在心中默念祝祷，让公寓里的蟑螂趁这三天功夫赶紧离开，切勿多留。三日一过，她们便将大开杀戒云云。
　　如此连续三个晚上，我同学都神神叨叨地在心里对蟑螂发射意念通牒。到星期五那天夜里，她做了个非常奇怪的梦。
　　梦中我同学置身一个陌生的城市里，她很惊讶地看到城中男女老幼都在神色匆忙地打包搬家，似乎是要逃离某种不可知的巨大灾难。诸种行李细软装了一车又一车，相继拉往不知名的远方。
　　我同学就这样一脸茫然地旁观良久，突然画风一转，城中之人尽数集结，簇拥环绕在她周围。与此同时我同学心里无比清晰地升起一个念头：它们统统不是人类，但并无恶意。
　　一位领头的老者含笑凝视我的同学良久，始终未发一语，旋即率领全体族人向着我同学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第二天一早，我同学的师妹如期大开杀戒，她们布置好敌敌畏后，便锁闭门窗去附近酒店住了两晚。第三天傍晚她俩回到公寓打扫“战场”，大大出乎意料的是，经过一番细致仔细地洒扫庭除，她们只清理出零星几只被熏死的蟑螂尸体，以至于同学的师妹深度怀疑自己这个大费周章的办法到底管用不管用。
　　倒是我同学，联想起前晚那个莫名其妙的离奇梦境，如释重负般长出了一口气，她发自内心地希望并且相信，公寓里的蟑螂是接收到她通过精神意念虔诚发送的预警信号，提前撤离幸免于难了。
　　同学告诉我她最后一次在公寓见到蟑螂是“屠戮”后第二天清晨，在她房间的窗台上发现一只棕褐色的巨型蟑螂。她正自犹豫打还是不打的时候，那蟑螂冲她摆了摆触须，旋即调转头飞速爬出了窗外。那一瞬间我同学似乎会意了，总感觉那蟑螂在跟自己告别一般。
　　到如今快过去一年了，我同学与师妹合租的公寓里再没发现过蟑螂。师妹洋洋得意地邀功说，她的方法简直就是惩前毖后，一劳永逸，一定是残留的敌敌畏余味令蟑螂望而却步，不敢再来。我同学也没辨白，虚无缥缈一个梦，说出来又有谁信呢？
　　很难断言保持善良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但施恩者，内不见己，外不见人，则斗粟可当万钟之惠。之于那些得以逃生的蟑螂，我同学已然是菩萨一般的存在。
　　只有在行善举时全然不计较回报，受助者才会从心底生出最真挚动人的感恩。这样的恩情累积得多了，便成了一个人的福德，千秋万代，惠及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