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的孩子

everybody

　　今天来分享故事讲述者伽罗带来的故事，说的是发生在她老家小村子里的一桩真人真事。
　　小村里有对夫妻婚后多年，一直未有子嗣。那个年代的贫瘠山村也不流行寻医问药，用科学的方法攻克生育难题。人生感到迷茫时，人们通常都会去找神婆寻求帮助。结婚以后的第三年，这对夫妻去找了村子里最有名气的神婆——麻姨。
　　麻姨仔细看过二人的八字以后，不无遗憾地宣布他们夫妻命里注定没有孩子。女人一听就哭了，男人不甘心，问道：“麻姨，您老可有法儿？钱不是问题，哪怕砸锅卖铁拆房子，我们也得求来个儿啊！”麻姨叹了口气，说：“随缘吧，强求来的都少不了有毛病。”可那对夫妻却死活不依，女人当即摘下耳朵上戴的一对金耳环塞给麻姨，跪在地上砰砰砰一顿磕头。麻姨被他们缠磨得烦了，只得开出高价替他们求子。
　　半年以后，女人如愿有喜了。他们卖掉家里的两头猪和一亩好地，按照之前约定好的价格给麻姨送去了酬金。麻姨收下钱后郑重提醒那对夫妻：“你们这是强要来的娃，我可把话说在头里，以后出了毛病闹了幺儿，莫要来寻我的事！”麻姨的话仿佛一大盆冰水浇在夫妇俩沸腾的喜悦之情上，瞬间弄了个透心凉。
　　女人一直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先天畸形抑或胎死腹中。她在忐忑不安中度过整个孕期，一朝分娩，竟生下一个白胖硕大的儿子！夫妻两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喜极而泣的他们开香案谢祖宗，谁知供酒的碗才摆到祖宗牌位跟前，就啪地一响裂了一道大口子。
　　夫妻俩见状大惊失色，赶紧又去找了麻姨。麻姨合过孩子的八字，只感叹了一句：“这是国家的娃啊！”任凭夫妇二人再怎么刨根问底地打听，麻姨都三缄其口，多一句话不肯说了。夫妻俩回家琢磨麻姨这话，女人说：“他爹，你说麻姨的意思，该不会是咱儿子家来能吃公家饭，当公务员啊？”男人一拍脑袋说：“对啊！那可不咋地！咱儿子这是要吃皇粮啊！”
　　人们总乐于对他们所期待的事情深信不疑。年复一年，夫妻俩的儿子在他们的殷殷期待中茁壮成长，学习成绩出类拔萃，体格样貌一表人才，就仿佛麻姨当年的预言一般，做了一名消防队员。那时麻姨早经过世多年，夫妻俩守得云开见月明，逢人就夸他们的好儿子如何立功受奖，评先进当典型，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有一年夫妻俩的儿子回家探亲，对老两口表现得格外殷勤孝顺，几乎每天寸步不离地陪伴，女人欣慰地感慨儿子平安长大，果真成了国家的人，自己也该合计着攒钱盖房，给儿子取媳妇啦。有天一大早，儿子说队里人手不够，要提前收假归队。老两口都觉得儿子积极努力是好事，女人张罗了一桌子好菜，眼瞧着儿子吃得比平时都多。她不住地往儿子碗里夹菜，儿子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边说：“娘，我可得多吃点，再不吃就吃不着啦！”
　　夫妇俩都只当儿子离家在即，并未多想。谁知他们的儿子在归队后的第二天，出警执行任务时火场发生化学品爆炸，以身殉职，连尸首都未能留下。领导和战友们送回家的，就只有一身军装和一枚烈士勋章。女人自打知道儿子光荣殉职，就一直恍恍惚惚神志不清，直到前来慰问的领导对她说：“大姐，您千万节哀保重！XXX是我们的好战友，更是国家的好儿子！”时，她才突然惨叫一声，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伽罗的故事直教我感慨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切莫强求。强行与命运角力肉搏，到最后遍体鳞伤惨痛落败的，往往还是不解因果又不堪一击的草芥凡夫。人活一世，要攻城略地奋发进取，也要审时度势取舍随缘。后者，往往需要更大的勇气与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