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茶

cranberry

彭姨落着泪说：“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这是个简单而又曲折的故事，我们听完之后都唏嘘不已。
翌日早上，赵凯突然把我拍醒了：“我们可以帮她。”
“怎么帮？”我揉了揉蒙眬的眼睛。
“其实这根本不算事儿，淑芳生长在这个闭塞的地方，实在是太纯洁了，才会把这芝麻大小的误会当作天大的事情。现在看来，她的小哥哥应该早就变了心，再也不会跟她联系了。不如咱们伪造一封她小哥哥的信，给她一个安慰，怎么样？”
我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依我们的水平，造一封信唬这个单纯的小姑娘是没什么问题的。我们昨天已经得知了小哥哥的昵称，只要在信里加上一些洋气的地名之类，简直不费什么力气。最重要的是，我们认为应当把关于假茶叶的事情放进去。我们当即用手机上网查了关于柳叶的功效，然后在信里插入了这样一些内容：
我永远记得你的好。当时我向你讨要茶叶，你却给了我一包嫩柳叶。我起初不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读了几年书之后，我真的明白了：柳，其实就是“留”的意思，对吗？你是舍不得我的，对吗？而且嫩柳叶清热解毒，我刚到国外的时候上火厉害，多亏了它……
我们把信润色了一下，自认为非常不错。然后去邮局加印了几张花花绿绿的邮票，送到了淑芳的手里。
我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说是今早邮递员送来的。淑芳很惊喜，急忙拆开，读信……
我们以为她一定会幸福地跳起来，然而没想到的是，她看完信后大叫了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彭姨冲过来把女儿安顿好，灌了浓浓的茶汤进去。淑芳好不容易醒过来，又大叫起来：“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彭姨气急了，捏着那封惹事的信，把我们拉到外屋去：“你们这不是要害死人吗？”
“我们是好心啊。”我和赵凯急忙解释着。
彭姨一拍大腿：“唉，也是我犯懒，没有给你们解释清楚。自从她的小哥哥走了以后，淑芳总是要跟了去，但国外哪是她能跟得去的？而且那男孩这么久都不跟她通信，肯定是变了心了。后来我想着，倒不如干脆让她死了心，我就告诉她小哥哥已经死了，这才让她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可是你们倒好，又把她的心弄活了！”
果然，卧室里传出了淑芳的尖叫声：“妈，你不要拦我了，这次我是一定要跟了去的！我可以先去城里打工赚钱，有了钱我就可以去国外了！”
我们是不是好心办了坏事了？我和赵凯面面相觑。
去外面
我们把淑芳从一个地狱拖出来，又丢到了另外一个地狱里去。
淑芳拿着我们的假信到处去问人，想知道信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当然不会有人知道，有人暗示她信可能是假的，但是她根本不会相信那些话。她现在精神状态很好，拍着胸脯坚定地说：“我想应该先去挣些钱，然后就不愁去国外了。”
淑芳异想天开，彭姨愁眉苦脸。我和赵凯觉得，我们应当负起这个责任来。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帮忙到底：“实在不行，让淑芳跟着我们去城里吧。我们在学校附近给她租一个小屋，然后推荐她在艺术系当个校工什么的。”
我和赵凯认为：即使这样不能让淑芳攒够去国外的钱，也可以让她离开这个闭塞的地方，长长见识或许也能够缓解她的相思病。更重要的是，在外面她可能遇到别的男孩，这样兴许可以转移一下注意力。
彭姨同意了，也许作为母亲，她实在没有别的选择。她知道我们是好人，但她还是很担心：“大城市岂是那么容易混的？”
淑芳可管不了那么多，兴奋地收拾好东西，而且不忘记穿上长袖的衣服盖住自己手臂上那些可怕的疤痕。她快乐地跑来跑去，就好像马上能够见到自己的小哥哥了一样。
当天回校的大巴上，同学们见我和赵凯带了一个姑娘，都在取笑。但是当我们把淑芳的故事说给他们听之后，大家都沉默了，然后对淑芳倍加关怀起来。
回校之后，我们先把淑芳安顿好，然后奔回宿舍想好好睡一觉。刚到楼下，一个黑瘦的身影突然拦住了我，是校工黄明：“你们可算回来了！照片的事儿，你们给我带了吧？”
完了！我一拍大腿。这些天光顾着忙淑芳的事情，早把替黄明拍照的事情忘记了。我跟他解释了一下，而且保证说可以从别人相机里拷出一些来给他。最后为了表示我的愧疚之情，我还把包裹里带来的茶叶掏出一袋来给他：“你尝尝，这是好茶叶。”
谁知他把茶叶抓起来狠狠地丢在地上，一字一句地说：“你们城里人最不讲信用，永远都不记得自己的诺言。还有，不要让我看到茶叶，我最恨茶叶！”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愣在原地，委屈得不得了：这是怎么回事，我招谁惹谁了？
淑芳显然不是一个工作的料，至少不是一个做校工的料。
自她来到艺术系后，地面比以前更脏了，桌面比以前更乱了，重要的是连花盆里的花都被连根拔起来了。我们曾一度怀疑她是不是想把花当茶叶炒了，但是她委屈地说不是她干的，而且她一再表示自己是扫过地的，不知道为什么又脏了。
这下子我和赵凯有麻烦了，领导显然不愿意再用淑芳了，他要的是干净整洁的结果，淑芳做不到，她就必须被开除。但如果被开除，像她这样单纯的姑娘上哪儿去找工作呢？而且冒然去找工作是有危险的。
淑芳哭着来找我：“我是冤枉的，我很认真地对待这份工作，还指望着用这笔钱出国呢，怎么可能不认真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扫过的地，回头就脏了。明明擦过的桌面，回头就洒上墨水了。还有那些花，我哪能做那样的缺德事啊，怎么会把花拔出来呢？”
看淑芳的样子不像是说谎，那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呢？我和赵凯摆脱不了责任，还是得替她查一查。
当天傍晚淑芳离开之后，我和赵凯坐在画室里画画。这一层楼所有的画室都已经被淑芳打扫得窗明几净，会有意外发生吗？
我们坐了好久，什么事都没有。赵凯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看来那丫头骗咱们，她之前肯定是偷懒了。”
“不会的，我相信她。我觉得是因为咱们开着灯，不如关掉试试。”我关掉了所有的灯，一切陷入到黑暗之中。我和赵凯大眼瞪小眼，彼此用眼神交流着。
突然，只听到“噗”的一声，我看到窗户上居然映出了一张鬼脸！我吓得猛地跳起来，赵凯急忙安慰我：“你这个大近视眼，别害怕，不是鬼。”
我壮着胆子摸过去一看，才发现不过是玻璃上被泼了类似于油漆的东西。赵凯仔细观察了一下，说：“不是油漆就是咱们画室的颜料，或者是好几种兑在一起泼上去的，会是谁干的呢？”
正在我们纳闷儿的时候，只听到门外也传来“噗”的一声——有人把脏水泼到走廊的地上。我和赵凯急忙跳起来追了出去，只见走廊尽头闪过一个身影，拎着一个水桶，看到我们之后转身就跑。
说实在话，他跑得真挺快，如果不是借着月光能够看到他的两条腿，我几乎要以为他是个鬼了。实在是追不上了，尤其赵凯是个胖子，更是不给力。就在这个时候，我急中生智（我也没想到自己有这么聪明的时候），对着黑暗处大叫了一声：“淑芳，你也来了！”
果然，前面那个身影愣了一下，回头向黑暗处看，而且看得那么认真。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扑了过去，连人带水桶扑翻在地。
不出我所料，这个人是黄明。

远方的风

我若安好，便是晴天。

多蒙

传说中的沙发？？？哇卡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