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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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夏在小镇上租了一间房子，不是很发达的地方。五百一个月，还带家具，价格听起来很便宜，罗夏就租了。
刚搬进来的时候，房子脏的根本不能住人。
罗夏趁着自己还有时间把到处都清理了一遍，只有墙壁，无论怎么洗，都有一块成人高的奇怪痕迹，就像是把血泼在墙上很久以后，才有人想要洗掉似的。
这么一想，就连空气里都仿佛溢满了血腥味，罗夏甩甩脑袋，立刻把这种念头从脑子里甩掉。
四五月的天气还算是暖和，但是南风天一到，屋子里到处都是湿漉漉的，空气里潮湿的味道让人作呕。
近日来镇上不断有人口失踪，警方介入后，案件不仅没被解决，反倒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每个失踪的人都是悄悄的就不见了，也许昨天晚上还和你约定今天去哪里，但到了约定的时间来的却只有警察。
罗夏知道这件事情，但总觉得和自己并没有关系，她只是有些难以忍受由于水汽重而显得越发清晰的人形血块，于是她干脆到油漆店买了一桶白漆回去。
罗夏租的地方看上去就像即将被政府重建的破旧老屋，因此没有多少人住在这里，走廊里空荡荡的，除了不断清晰的脚步声就是墙壁里传来奇怪的声音，就好像有人在墙壁里施工要挖一个洞似的。
不是金属与土块碰撞的声音，给人一种身体被困在墙壁里不断挣扎逃出的声音，罗夏甚至能想象到有水在墙壁里流动，是那种由血肉与土块混在一起粘稠血浆。
她打开门，闻着呼吸间越发浓重的铁锈味，难受的皱着眉头。
刚开始时闻到的血腥味根本就不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而是确确实实存在的，最近这种味道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重，就像杀戮的战场，成百上千的人的血混在一起，在空气里变质沉淀，呼吸进去的之后只剩下恶心的感觉。
她细心的将那块血迹刷了好多遍，只有完完全全的被覆盖住她才能安心。
在夜幕完全暗下来的时候，罗夏开始做梦，自从住到这里以后就一直做的梦。
有人在呻吟，在痛苦的哀嚎，鼻尖是浓重的血腥味，她不能自已的贴住那面墙，有人在向她求救，或者祈求共同死亡。
有时她会梦到，那块血迹被打磨的光滑，墙壁变得稀薄，看起来就像一面镜子，可镜子里从来不是她自己的脸，有人冲她狰狞的笑，有人苍白着脸瞪着她。
有人被剥下皮痛苦的惨叫，罗夏和她一起惨叫直到整张人皮都被剥下来，血红的肌肉抽搐着，却向罗夏伸出手，向罗夏索要人皮，她张开嘴：“给…我…”无声嘶吼“皮！！！！”
那是一种古代的刑罚，将人埋在土里，在头皮上画下十字，灌入水银，然后人“光溜溜”的从土里跳出来，只留下一层皮还在土里。
清晨的阳光是救赎，也是折磨的开始。罗夏发现那块红色痕迹又向外生长了，就像是墙壁里的爬山虎一样，不断的向四周延伸，总有一天要破墙而出，它们在墙壁里不安的躁动，伺机捕捉猎物。
就像是感受到危险迫近的动物，罗夏变得不安，白天她拼命的粉刷墙壁，尽管每天早上看到的都是越来越清晰的痕迹和血腥味，夜里继续做着逼真的梦，只是梦里的镜子变得越来越薄，也许只要用手轻轻的碰就会破裂，然后那些人就会从里面爬出来。
一个月后的夜里，罗夏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只看到近来红的就要滴出血的痕迹在一点点的裂开，墙壁出现了无数条细细密密的裂痕，仿佛是蜘蛛编制的网，让人无法呼吸，无法逃亡。
紧接着有东西从墙壁里出来了，罗夏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足够她把周围看的清楚，那分明是一只人类的手臂，只是缺少了一层皮，血肉模糊的手臂在半空中挥动着，把裂缝撕的更大，那双手伸向罗夏的方向，罗夏知道它想对她说：“给我….皮！！！！”
然而，与梦中不同的是，只有一个它从墙壁中出来了，没有面目狰狞着或冷笑或怒视的人，可罗夏却从它的脸上看到了这些表情。
也许那些人也被剥掉了皮，然后终日惶恐着寻找一张自己能用的皮囊。
它的力气很大，罗夏一点都不能挣扎，它把罗夏填埋在它出来的洞里。
罗夏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一把锋利的刀划破头皮，沉重的液体被灌入，罗夏痛苦的挣扎，她想大声的呻吟，但冲出喉咙的确实无声的呐喊，罗夏迫切的想要逃出这样的境地，但是却只能感受到加剧的痛苦。
罗夏痛苦的闭上眼，逃避这种的疼痛。
就像是一场梦，黎明的阳光来临的时候，梦就会结束。阳光洒在身上，仿佛高温一下将罗夏烫的如同身处油锅。
罗夏急切的寻找庇护，待她能够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变成它了。罗夏再也不能再自己身上的每一寸地方看到皮肤，入目是光裸的血肉。
罗夏四处寻找自己的皮，却无疾而终，她盯着地上被留下的刀和装着水银的瓶子，蠕动着自己的身体，将它们捡过来。
也许，它也需要一张皮，这样它就可以重新行走在阳光下了，那种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而不是灼烧的痛感。多么具有吸引力……
罗夏，它再也不是罗夏了，拿走了罗夏皮的那个它才是罗夏。它钻回了土里，慢慢的将墙壁修补好，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而那块红色的血迹也随着它的离去，消失了。也许，几天后会有人发现这个镇上又有人消失了。可这又有什么关系，消失的又不是他们自己，他们不会在意的。
但是，总有一天他们也会消失的，因为墙壁里永远不止一个它，因为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它，或者无数的它缺少一张皮。
如果有一天，你们发现自己的墙上出现了红色的痕迹，那么不要怀疑，是它们来了......

王玮

时间老人自己是个秃顶，所以直到世界末日也会有大群秃顶的徒子徒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