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来的第44个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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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大山里的风特别凉，吹得呜呜作响，像是女人的哭声。
周雯雯因为想要逃走，被这家主人一顿暴打之后，锁在了柴房里。柴房很简陋，四处透风，里边堆着很多柴垛，还放着一些农家杂物。她此刻双眼干红，慌张无措，双手环腿，坐在地上，冷得直发抖。长长的马尾此刻已经毫无光泽，被扯得像一堆野草。
周雯雯是师范大学的学生，因为一个调研任务和同学去乡下采集资料，谁知道分工之后和大家走散了。由于乡里偏僻，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她被人贩子抓住关进了一个很大的，只留着一个窗户的黑屋子里。屋里还关着很多女人，她们双眼无光，瘫坐在地，年纪都在十六七岁到四十几岁之间，大多数是学生，还有一部分是精神失常的妇女。最里边的角落里是她们大小便的地方，整个空间散发着恶臭，令人作呕。
接下来两天，她看到不时有人贩子通过那个唯一的窗子带着买家过来看货。晚上有一些姑娘会被带出屋子，再晚些的时候就会被带回来，大多被折磨得只剩一口气。这些晚上被带出去的人多半是年级稍微大一点，精神还有点不正常的。还有一些女孩子刚刚被抓进来，反抗得厉害，也会被抓去一顿暴打，直到奄奄一息再丢进来。
周雯雯是个心眼灵活的人，她只在最开始被人贩子抓住的时候反抗过，但是他们打了她一顿之后，说了一句令她害怕的话：要是你再敢打什么注意，打死你！或者你的清白别想保了！她知道坏人的手段，便老老实实待着，只盼望被卖出去的时候，寻着机会逃走。
她在那个黑屋子里待了将近半个月。这段时间里，她几乎摸清了妇女贩子的作案手段和交易手法。他们通常会在一些偏僻的地方，寻着落单女子下手，没有人的时候，可能就是强制带走，有人的时候，就会演一场戏，使路人误会他们和女子是一起的，再强行带走。在人多的地方，他们也可能使用苦肉计将女子拖走，路人根本不会怀疑。周雯雯就是被一对中年男女强行带走的。当时一个中年女人热心地向她问路，她说不知道，那女人便说一起走，周雯雯完全没有防备，只想着在乡下有人一起也不错。没想到，走到偏僻的地方时，突然出现一个男人捉住了她，并给她灌了药，她浑身无力，不久就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到了小黑屋外边。
来买姑娘的一般是一些偏远山村的农民，因为家里所处的位置不好，没有人愿意嫁去，所以只能够买媳妇。他们一般由卖家带到黑屋子的窗子观察，挑中了就可以交钱拿货了，包送到家。当然，这些货物也是分等级的，年轻的，漂亮的价位自然高。这也是为什么周雯雯没有被人贩子侮辱，因为干净的女子卖价更高。而那些每天晚上被带出去的人，都是被人贩子带去发泄侮辱了，惨无人道。
半个月后，周雯雯被一个买家看上了，于是她又被迷晕送到了主人家里。悠悠醒转的时候，她看到身上盖着青灰花被，头顶是青瓦房顶，转过头去，便看到紧闭的木门。房子很朴实，应该是在山里。正在想着怎么应对的时候，木门吱呀一声就开了，三个人走了进来。
一对老人，一个中年男子。老头皱着眉头开口了：姑娘，其实我们也不想这样，但是呢，我儿子是个傻子，年纪也大了，所以只能够买了你来做媳妇，给我们家传宗接代。你既然已经来了，逃是肯定逃不出去的，不如好好跟着我儿子过日子吧。老太眼冒精光说：姑娘，今晚上你们就结婚，我们也好早点抱孙子，你也可以早点自由。周雯雯一听，心里合计着，听这对夫妻的口气，好像逃出去真的是没有什么希望，但是今晚肯定不能让他们得逞。
于是她没再说话，算是默认了。到了夜间，她瞅住送饭的间隙，就推开老太冲了出去，可是还没走出两步，就被老太抓了回来。她没想到一个老人的力道那么大！被扯回房间之后，两夫妻就拿着木棍对周雯雯一顿猛抽，最后把她丢在了柴房。
周雯雯现在浑身是伤，她知道自己是完全没机会逃出去了，只能智取，延缓圆房的时间。于是便在他们一家人过来查看的时候，违心地喊起了爸妈：对不起，爸，妈，是我不懂事，我已经被打怕了。现在我知道了，既然我被卖到了这里，就是逃不出去的，那么我还不如乖乖听话，你们也对我好点。不过呢，你们应该也知道，我毕竟是个大学生，面子薄，也得适应一下，日子还长，也不差这一两天。关键是我这两天，那个生理期快来了，也不适合怀孕。所以要不过几天再说？
那儿子没有任何反应，反正是个傻子，只当她是村里一个客人。那两夫妻听了，觉得也不急于一时，而且看着听话，就答应了，把她放了出来。她心里终于暗暗松了口气。她得好好利用骗出来的几天规划逃亡。
平日里，她都表现得很乖巧，家务活帮着做，爸妈喊得亲切，对傻子也体贴，一家人对她的戒心也宽松了，加之这几天村子里边是一年一度的山神祭祀，有很多事情要忙，便允许她去村子里走。她在村子里转悠了一圈，了解了个大概。
这个村子有个美丽的名字，叫做安宁。与世无争，安稳宁静。安宁山村处于偏远的大山深处，交通落后，没有汽车，徒步走到最近的镇子得走上将近五个小时。这里几乎与世隔绝。难怪二老说即使她想逃，也逃不出去。因为村子贫穷，几乎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嫁到这样一个地方。所以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安宁山村就有人就开始从人贩子手中买媳妇。目前还没有一个人从山村逃出去。即使侥幸逃出了家门，躲进了大山，不多时也肯定会被会全村的人抓回去。
一路上有人看到她就会意味深长地对她笑着说：哟，这不是我们村里第44个外来媳妇么？听说还是个大学生呢。也不知道你是怎样去照顾那个傻子啊？是不是还要照顾傻子他爹啊？这些话听在周雯雯耳朵里特别刺耳。
两天转下来，她知道先前的43个被买进来的女人在这里过着艰难的生活，时刻被监视着，甚至成为一家的所有男人的附属品，到最后完全精神失常，最终生了孩子，也不知道孩子究竟是谁的。甚至一些被买来的女人被活活折磨致死。
难怪村里有人对她说些难听的话。
周雯雯内心煎熬，惊慌不已：难道这一辈子就真的要被葬送在这里吗？家人肯定很担心我，还有，我的未来呢？不是说山民淳朴吗，为什么完全不遵守法律！
她渐渐和村里一个也是买来的媳妇熟络了。那妇人现在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了，当初被买进来的时候，也曾反抗过，但是失败了，最后也认了命。亏得自己的丈夫对她还算好，反正逃不了，索性就安心住下来了。她劝慰道：妹子，别再做傻事了，你也知道，逃是逃不出去的，不仅如此，还得活受罪被打一顿。我看虽然你们家是个傻子，但是人不坏不是，而且他们家还算富有，你就好好过日子吧，给他们早点生个白胖小子，也就可以轻松了，他们就不会盯你这么紧了。
周雯雯听到，细微地皱了皱眉，心下知道这妇人已经被同化了，肯定不能跟她求助，只得对着她笑着连连称是。那妇人又道：你看，你们大学生果然就是不一样，明白事理。对了，村子里这几天是村子里的祭祀期，三天后呢，是正式的祭祀典礼。嘿嘿，听说，这几天只要诚心祈求山神，山神就会帮你实现愿望呢！
周雯雯无力地假笑道：真的有这种好事？要是这样，那我得求山神，到时候让我尽快怀上男孩子啊。心里却无限悲哀：看来在这个愚昧的山村，我真的得待一辈子了……
突然脑袋里闪过一丝决绝：既然来了，那就得尊重风俗，好好拜拜山神，让他开眼看看，他一直守护的山村，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即使是迷信，是谣传，我也要试一试，不成功，到时候真要逼我，大不了同归于尽！何况，我不是第44个被卖到这里的女子吗，44这么一个特殊邪气的数字，值得一试！
回家之后，她借口说想在结婚前向山神祈愿尽早生个儿子，向两夫妻打听了如何祭拜山神。两老人高兴地合不拢嘴，更加对她满意和放心了。
当天晚上，周雯雯拿上必备的用具到了房间，拴紧房门，面对正西方，摆好香炉，点上线香钱纸，本着大不了一死的决心，用刀子将左手的小手臂割开了一道大大的口子，鲜血顺着手臂流到了纸钱和香炉里边，烧得热烈。本来这种许愿只是个形式，点上香火，心里祈求就好。可是周雯雯已经没有办法了，她将自己人生的最后一线生机投在了山神上面，于是便像电影里边演的，将自己的鲜血献祭了上去。她心里虔诚默念。
尊敬的山神啊，倘若你真的有灵性，希望你能睁开眼睛看看你所守护的山民的所有作为。他们利用你的庇护，干着残害良家妇女的勾当。他们淳朴的皮囊下，是自私的灵魂。尊敬的山神啊，你可有曾听见山风的呜咽，那便是在我之前43个女子曾经怨恨的控诉。尊敬的山神啊，纵使有些女子已经妥协，但是大部分女子仍心怀不甘，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尊敬的山神啊，倘若你有灵，请净化这一切，救我逃离污秽。如若你真有灵，我承诺将我的生命停止在三十岁！
她默默地念完这最后一句，手上的血几乎凝结，不再流出。就这样，只要抓住时机，她就会对山神祈祷。她穿着长袖，手臂上的伤痕完全被遮住，自然没有人怀疑。三天下来，她进行了九次鲜血的祭祀，身体也是虚弱不堪，苍白无力。
这天傍晚，是村里山神祭祀最后的，也是最正式的典礼。村里几乎所有人聚集在后山的空地上，摆上祭祀品，村里有威望的老人开始念念有词，说着祭词。山间起风了，像是有生命似的，从深处，转到空地，一阵盘旋。村民都当是山神显灵，拜的更加卖力了。
周雯雯被关在房间里，门外哐当一声，她以为有人来了，心里着实紧张。因为待会他们参加完典礼回来，就是她和傻子圆房的时候了。她微颤地问了一句：谁？
没有人回答，只有微弱的风声。她大着胆子，推了一下门，门居然开了！门上的锁此刻正躺在地上。她内心激动不已，一颗心仿佛就要停止跳动。她可以趁这个机会逃走！
周雯雯立马奔了出去，她不敢走大道，生怕被人撞见，于是进了大山深处。
不知道走了多久，林子里又黑又乱，可是她不怕，最不济不过死掉，总之她不想回到那个地方。突然，远处燃起了无数的火光。她心下一惊：看来是他们发现自己逃走了，全村搜寻。
她暗暗着急，照全村人这种地毯式的搜法，她肯定是要被找到的。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发现了一个洞，于是便躲了进去，心力交瘁，于是一下子昏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天色大亮。她庆幸自己没有被人找到，可是却发现躺着的地方分明就是一个普通的山坡，哪里来的什么洞！
她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浑身无力，朝着远离村子的方向走去。迷迷糊糊一顿乱闯，停停走走将近四个小时左右，她终于走到了一个镇子上。她现在完全不敢说自己是逃出来的，生怕所有的人都是安宁山村的同伙人，会再把她抓住送回去。她这幅疲倦的模样，浑身脏乱，也着实引起了不少人注意。
她不去理会，径直走向一个学生模样的女生，问她要了手机，报了警。在原地等了半个小时左右，警察终于到了，周雯雯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等周雯雯的情绪安定下来后，她凭着记忆主动提供了安宁山村和人贩据点的细节。警方立马采取行动。
可是，还没等他们找到目标，安宁就下了一场暴雨，泥石流滑坡，将整个山村埋在了泥石之下，安宁不复存在。奇迹的是所有小孩居然全部存活了下来，其他人无一生还！
警察搜寻到人贩据点的时候，人贩一伙九人，二女七男，来不及转移被囚禁的妇女，在驾着汽车逃跑过程中，不慎落入山崖，车毁人亡！
听着这两个震惊的消息已经是几天之后了，周雯雯在家中将情绪和身体状况基本上调转好了。她心下又悲又喜。喜的是作恶多端的人死了，无辜的妇女被解救了。悲的是安宁山村里没有买卖过妇女的人也一并被埋葬在了泥石之下。
她不知道是不是安宁大山的山神听到了自己的祷告，所以她才能脱险虎口。如果山神真的有灵，那么淳朴的大山之灵必然不会忍受山民对善良的亵渎，所以才听从了她的祈求，净化山村。只是，周雯雯没有想到，净化得这么彻底。于是周雯雯也知道，自己的承诺也要实现了，但是她觉得心安，活不过三十岁又怎样？她毕竟用自己的寿命换来了自己的清白和一大堆被拐卖的女人，值了。
善恶是什么？安宁山村的人们或许大体是淳朴善良，安分生活的；但是他们一旦将自己的需求建立在了别人的痛苦之上，他们就成了恶。善恶只在一念之间，惩罚也只在一瞬之际。人在做，天在看。老天总有一天会发怒的，属于坏人的恶果也总是逃不掉的。

张思德好哈

真理之川从它的错误之沟渠中流过；像萌芽一般，在一个真理之下又生一个疑问，真理疑问互为滋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