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狼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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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人和狼之间的关系是很纠结的，一方面憎恨狼的阴险狡诈，一方面又崇敬狼的团结勇敢，人和狼就这样祖祖辈辈在草原上相互依存，甚至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狼文化，我小的时候就曾听姥姥说起过人们祭拜猍歹大仙的事，猍歹是我们这里称呼狼的一种方言，后来文革时期破四旧，拆了猍歹庙，这种独特的宗教文化也随之消失…
前几年我去锡林浩特收过一次羊，去坝后和牧民做生意首先应该具备的是喝酒不要命的精神，几瓶56度的草原白下肚，牧民朋友是真拿你当亲兄弟对待，你要是滴酒不沾，或者喝酒不够豪放，你会发现牧民朋友对你特别冷淡，根本不像传说中的那么热情好客，当时我们一行去了四个人，每天都在昏昏沉沉中度过，但是该办的事一件都没耽误，而且收到的羊价钱低的离谱，这自然要归功到我们喝掉的几十瓶草原白上了…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大家又喝到酩酊大醉，和我同行的三个人醉到不省人事，趴在桌子上吐的一塌糊涂，我也烂泥一样靠在椅子上强忍着胃里一阵阵的痉挛，几位牧民老乡更是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睡了过去，只有一个叫哈斯的汉子还勉强坐着，看我还没有倒下，硬是要和我继续喝，我推脱不过，只好拿起酒瓶象征性的喝了一口，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张口吐在了自己裤子上，引来哈斯一阵得意的笑声，我看了看同样靠在椅子背上的哈斯，不由摇头苦笑，真是个性情中人！为了防止哈斯再找我喝酒，我决定岔开话题“哈斯大哥，给我讲讲草原上的传说吧…”哈斯果然上当了，大着舌头给我讲了起来…
不知道多少年前，草原上闹狼灾，成群的残忍狡诈的畜生多次袭击牧民们的羊圈，甚至袭击落单的牧民，等到大帮人们拿着武器赶到，它们便又远远的遁走，这让牧民们很是苦恼，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去求当时的一位蒙古亲王，恰巧亲王府收留了一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称卯先生的汉人，此人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深得王爷宠信，这次牧民们来求王爷，王爷便派此人想办法帮忙驱除狼患…
这卯先生也是有大才能的人，纠集了方圆数百里的牧民开会商议驱狼大计，卯先生坦言，要想驱除狼患，就要从根源做起，具体实施起来也简单，就是掏狼窝子，把幼狼先消灭掉，这样狼群没有新生力量的加入，自然会缩水…人们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办法，可仔细推敲却发现漏洞重重，狼的洞穴结构复杂，如果一个人贸然钻进去，很可能被留守的雌狼一口咬断脖子，谁也不愿意去触这霉头…卯先生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让刚会爬婴儿腰上拴着绳子爬进去，孩子的死活听天由命，如果拽出来的孩子是活着的，大人再钻进去捕杀幼狼，如果孩子被咬死，洞中的狼也势必会和孩子一起被拽出来，被众人打死…牧民全都沉默，谁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孩子送进狼窝，卯先生眼睛一瞪，抓阄！谁家的孩子被选到自认倒霉，并且不管孩子最终死活，家里都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补偿，这个家族以后也没有抓阄的义务了…最后卯先生又补充了一句，你们要怨也怨不得我，有仇有恨就去找猍歹报吧！
牧民们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抓阄，用刚会爬的婴儿去试探狼穴，还别说，这个办法还真挺实用，一年多的时间大大小小的狼穴被清理了上百个，捕杀的幼狼不计其数，牧民们也损失惨重，光被狼咬死的婴儿就有六七十个，狼群袭击村落的事也越发频繁，人和狼的战争趋于白热化…
这次牧民们发现一个巨大的狼窝，他们还是用老办法，把抓阄选定的孩子腰上绑了绳子送进了狼窝，时间不大，人们听狼窝里没有出现任何动静，想必是里面没有大狼，孩子的父亲松了一口气，把手里的绳子慢慢往外拽，只觉得绳子轻了许多，拽出来一看，绳子的末端空空如也，哪还有孩子的身影？孩子的父亲也顾不得许多了，慌忙把绳子拴在自己腰上，就钻进了狼穴，狼穴外面的人们等了一会，还是没听到里面的声音，把绳子拽出来看，却发现绳子末端的人又不见了…这些人慌了神，洞穴里到底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竟能让一个壮年的汉子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商议再三，人们决定合力掘开狼穴，就算里面真有什么可怕的存在，众人合力也能有取胜的把握…
当人们掘开狼穴，手里拿着武器小心翼翼的探身过去看的时候，却发现狼穴里面除了一具成年人的骨骸什么都没有，突然人们眼前一花，一道黑影在洞穴中尸骨的后面闪出来，一瞬间便消失在了茫茫草原中…
这件事很快便被人们抛诸脑后了，因为人和狼的战争还在进行着，双方都损失惨重，每天都有人被狼群袭击而死，转眼之间战争已经进行到了第六个年头，常年与狼群恶斗的牧民们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八月十五晚上，卯先生召集牧民开会，总结战斗经验，草原上的月圆之夜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美，一位牧民百无聊赖的看着草原发呆，目光的尽头一对绿幽幽的光团像鬼火般一跳一跳的由远及近，“那是什么？”这位牧民眯缝着眼睛仔细观瞧，只见那绿幽幽的鬼火两变四，四变八，越来越多，密密麻麻，这位终于反应过来了，声嘶力竭的喊到“狼来了！”像是在回应他的喊声，四面八方都传来了悠长的嗥叫声…众人环顾，发现他们早已被无数的鬼火层层包围，甚至远处绿色的光点越聚越多，少说也有数万…众人紧张的背靠背聚在一起，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队伍中间的卯先生突然怪叫一声，撒腿便向着绿光最少的方向跑去，他这一跑，绿光便迅速对他围追堵截，这卯先生跑起来速度竟然丝毫不亚于四条腿的狼，可毕竟已经被层层包围了，卯先生还没跑出多远便被一只硕大的雄狼扑倒，正当人们以为卯先生已经丧命的时候，却见扑倒卯先生的那只雄狼划出一道抛物线飞了出去，之后扑上去的狼也是扑的快，飞出去的更快，一时间卯先生周围竟然没有狼能靠近，人们定睛望去，哪还有卯先生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牛犊大小的兔子正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一双有力的后腿拼命的蹬着扑过来的狼，这兔子雪白的皮毛上布满了一道道血红色抓痕，一双血红的眼珠子虽然瞪得溜圆，却也掩饰不住眼神里流露出来的疲倦，惊恐，显然是受伤不轻，已然是强弩之末…这时，一只身长三米多的巨狼扑了上去，一口咬在了大兔子的咽喉处，大兔子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离得近的群狼围了上去，很快便将兔子分食殆尽…狼群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也没有扑上来攻击，只是恶狠狠的盯着被围在中间的牧民们，仿佛是在看一群死人…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这时狼群一阵骚动，让出一条路来，一个光着屁股的四五岁的男孩摇摇晃晃蹒跚着走了进来，男孩白白胖胖，看起来呆萌可爱，手里攥了一截带着绿色树叶的柳树枝，对被围在中间的牧民看都没看一眼，直奔那只体长三米的巨狼走去，刚刚还凶相毕露的巨狼温顺的趴在地上，男孩爬到了巨狼背上咯咯的笑了，扬起手中的树枝一挥，口中传出稚嫩的声音“驾！”此时的狼群温顺的仿佛绵羊一样，慢悠悠的像草原深处走去…
此后多年，草原上不管哪里闹狼灾，总有人能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光腚男孩，挥舞着手里带着绿叶的柳树枝，驱赶着狼群离开…

叶隐知秋

本人已成仙，有事请发烟，佛说有烟没火成不了正果，有火没烟成不了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