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岭迷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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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岭村顾名思义，就是背靠龙岭山脉的一座小山村，村后的山岭蜿蜒如龙。村里的百姓多数姓吴，所以龙岭村也叫吴村。也有少数几户人家是外地迁徙过来的，老孙家就是少数几户异姓人家。
孙大国是老孙头的独生子，那年头自然是宝贝得不得了，从小除了上学念书，没吃过什么苦，种地喂猪挑水劈柴之类的农活从来不用他。这小子学习还是蛮不错的，在班里不说数一数二吧，也算中上游了。每次考试结束分数下来，老孙头都乐得双眼眯成一条缝儿，拿着成绩单四处招摇。
本来吴姓族人就有点儿排斥这几户异姓外来户，老孙头的做法更令大伙儿不爽，自然而然更加受到冷落和排挤。老孙头倒不在乎，关起门来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别人的脸色只当没看见就是了。可孙大国就有点儿吃不消了，毕竟年龄还小玩儿心正重，同龄的毛头小子们受了家长挑唆纷纷避而远之，被孤立的感觉太不好受了。
好在还有一个好伙伴没有孤立他，村西头老董家的二成子。老董家也属于少数几户外来户异姓人家，二成子本身还挺有正义感，看不惯吴姓人欺负别人，再加上和孙大国比较合得来，所以两个年轻人成了莫逆之交，学校里，炕头上，无话不谈。
这天，二成子神秘兮兮地对孙大国说了一件事，是关于村后的龙岭的古老传说，是他从邻居吴江的爷爷那里听来的。据说龙岭深山里面有着大大小小的洞穴，每一处洞穴里面都藏有不同的奇珍异宝，只要找到其中的一处藏宝洞，今生今世富贵荣华就会享用不尽。
“怎么样？有没有胆量和我一起去探险？”二成子目光闪烁着兴奋难抑的光芒，象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去寻找宝藏。
孙大国想了想，也有点动心，但转念一想，道：“不对啊，既然有这么多的宝藏，村里人早该闻风而动了，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人去发掘呢？”
二成子闻言略略迟疑了下，才说：“这个问题我也问过吴江爷爷，他回答得比较含糊，意思大概是说不是没有人去过，吴姓族人祖上好多人曾经进山探查过，不知什么原因多数失踪了，极少数回来的也是双手空空如也，什么宝贝也没带回来，而且还变得呆呆傻傻的仿佛丢了魂儿一样。”
听了这话，孙大国突然记起小时候自己多次看到的坐在村口大树下喃喃自语的疯癫老汉吴六，零星半点地听到他念叨着什么“龙神的宝藏，动不得动不得”之类的只言片语。难道，他也是当年寻宝归来的极少数人中的一个？
他把想法跟二成子说了，二成子也觉得印象中有这么回事儿，两人一核计不如找当事人仔细问个究竟，说不定能有所收获。
推开吴六家破烂的院门，年近八十的吴六正半卧半倚在一张旧长凳上晒太阳打盹儿，脏得看不清颜色的秋衣上打满了补丁，满脸干枯的皱纹层叠堆积，使他整个人看起来象极了一棵千年老树。
吴六的老伴儿十几年前因病去世了，儿女们相继离家外出打工讨生活，真不晓得他疯疯癫癫的一个孤老头子这些年是怎样活下来的。
“六……爷爷！”孙大国还真有些别扭，小时候每次见到这个疯魔老人都是绕着走，现在受好奇心的驱使不得不来找他，还不知该如何开口，但有事求人嘴总得甜点儿吧，何况以吴六的年龄当他爷爷一点儿也不为过。
“爷爷，”二成子倒不见外，凑上近前蹲下拉着吴六的脏袖口：“听说您当年去过去过后山寻宝，真了不起呀，给俺们讲讲呗。”
吴六半睁半闭着眼睛，混浊的目光扫过他们的脸，象是没听懂二成子的话一样，什么反应也没有。二人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地想：这老爷子不是耳背吧？
“爷爷，就是龙神的宝藏啊？您常常念叨的，是后山里找到的吗？”二成子提高了嗓音道。
没成想，一听到“龙神宝藏”四字，吴老头儿原本眯成一条缝隙的双眼陡然睁大了，混浊不清的瞳孔放射出两道凛冽寒光！这一瞬间的变化，把两个毫无心理准备的半大小子吓了一跳。
“哈哈哈，”吴老头儿忽然仰天狂笑起来，“你们两个小毛孩子也晓得龙神宝藏？看来还是有人不死心额！咳咳咳……”笑得过猛，呛得连连咳嗽。
两人被他笑得发毛，二成子乖巧地绕到后面给他捶背：“爷爷您笑什么？您是不是知道龙神宝藏的所在？给俺们讲讲您的探险经历吧！”
吴老头儿好不容易止住咳，缓过气来：“你们想去寻宝？呵，我劝你们不要去了，好好地留着小命儿陪爹娘，将来娶房媳妇稳稳当当地过日子才是正道！”
“爷爷，我们不去，只想听您讲讲故事。”没料到吴老头儿说话如此有条理，并不象以前认为的那样疯，孙大国也凑了过来。
“宝藏就在后面的深山里，深山里，有鬼，有吃人脑子的恶鬼在看守，谁也别想碰、谁也别想！”吴老头儿双目直勾勾地越过二人投向远方，似乎已经到达了深山老林之内，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景象。
他的模样儿让孙大国暗自打个冷战，心想这老爷子说犯病就犯病了，刚以为他正常呢，不出三句就冒胡话了。二成子也大为扫兴，看来是白来一趟，指望从这老爷子嘴里套点有用的东西是甭想了。
两个人无精打采地向外走去，却见院外有个人影儿一闪而过。谁？孙大国正想追过去看看，只听二成子“咦”了一声：“快过来，瞧瞧这是什么东西？”
院子门旁边一角扔着几件小铜器，上面长满了绿锈，每件也不过巴掌大小。孙大国随手捡起一个，用衣袖擦去上面的泥土，依稀可以分辨出一个从头到脚遍布鳞片的怪物形象，还没等细看几眼，“啪”的飞过来一只烂鞋，刚巧砸中二成子的后脑勺。
“扯呼！”二成子一咧嘴，拉起孙大国撒丫子就跑，后面传来吴老头儿的叫骂不迭。
假期终于在焦灼的等待中姗姗来迟，朝霞辉映着两个蹦蹦跳跳的身影儿奔向山岭深处。孙大国和二成子一人背了一个大登山包，跟家里撒谎说去同学家玩儿，这才兴高采烈地上路了。其实对于这次冒险计划，孙大国还是有点儿犹豫的，但架不住二成子没完没了地怂恿，最终同意了。
开始还觉得有些冒汗，可走进深山老林之后越来越凉意森然，而且不知什么缘故，鸟的叫声都听不到了。两人心里都有点发毛了，肚子也咕咕地叫了起来，孙大国看了看手表，午饭时间早过了，四处张望着想找个地方连歇脚带吃东西。
二成子突然眼睛一亮，手指右前方道：“看，那里好象有处山洞！”
孙大国不得不暗自佩服二成子目力超人，走到近前扒开浮草杂藓，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豁然呈现在眼前。这个山洞所处的位置非常隐蔽，周围草木茂盛，留神细瞧都未必能寻得到，真不知这二成子怎么发现的。
两个人在洞口找块石头坐下来，拿出水壶和干粮就地解决了午饭。然后掏出手电向洞里走去，二成子在前，孙大国在后。洞里比较狭窄，也就是勉强三个人并排走的距离，脚下石头很多，乱七八糟的不注意就要绊倒，因此手电的照射方向重点关注地面，远处看不到太远的距离。
“你说这个山洞里会不会有宝藏啊？”孙大国用力地抽着鼻子，似乎有种古怪的气味儿，很是令人不爽。
“哈哈，宝藏会这么好找吗？要是这样，恐怕也轮不到咱们头上吧，吴姓族人早就得手了！”
“说的有道理，那么咱们不如转回去吧，这个洞好象不是通的哦，而且这气味儿怎么这样难闻？”
孙大国话音未落，就感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到自己脑袋顶上，顺手一摸，湿漉漉粘乎乎，用手电一照是种发黄发绿的液体。顺势举起手电向头顶上方照去，正好看见一对灯笼般的大眼珠子和血腥大口！
“啊——”他下意识地猛地向前蹿去，将毫无准备的二成子扑倒，这个山洞越往里地势越低，呈斜坡状，两个人抱在一起向里面滚下去。也幸亏这个地势，他们才躲过了一劫！
翻滚的速度越来越快，二人的心也越揪越紧，不知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忽然觉得身下一软，“嗵”地一声水花四溅，全身凉透，山洞的尽头竟是一个水潭。
“哇呜——”毫无准备的二人顿时呛了几口水，幸亏都熟悉水性，扑腾了几下终于冒出头来。踩着水喘着粗气四处张望，发现头顶上方极高处透出一线夕阳的余晖。周遭崖壁林立，藤蔓纠缠，透过白茫茫的水雾看到水潭的另一边似乎有几个黑乎乎的人影儿。
“太棒了，大国，这里有人啊！”二成子喜出望外，直奔那边游了过去。孙大国却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刚想喊住二成子，脚踝处突然一紧，被什么东西抓住了，猛地向下一拽！他闭住气，努力瞪大眼睛向下面望去，这一看不要紧，好象过电般浑身一震，因为他看见一只白森森的枯骨爪子抓住了自己的脚！
没人能够听得到他的惊叫，因为一张嘴水就涌进来。他拼命地乱踢乱蹬，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肺都快要憋炸了，终于觉得脚踝处一轻，浮出水面。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不敢稍作停留，飞快地向岸边游去。
上了岸才发现二成子不知去向，拧了拧衣襟上的水，再找寻那几个黑乎乎的人影儿也不见了。这地方好诡异，孙大国除了后悔就是后悔，悔不该听从二成子的建议来探什么险寻什么宝，否则现在自己应该正坐在家里炕头上，舒舒服服看电视嗑瓜子。
他只想立马找到回家的路，他从来没有觉得家里这样温暖过。从原路返回已无可能，深一脚浅一脚地漫无目的地走着，眼前又出现一个洞口。他迟疑着要不要进去，忽然看到地上有条水痕直入洞口。莫非……二成子先进了这里？
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进去看看。刚才把手电丢了，解开背包，里面的干粮全泡汤变成面糊糊了，翻来翻去，他终于找到一只微型备用手电，还好是防水的。这个山洞比刚才那个要小得多，不过倒没什么特殊的气味儿，转过一个弯儿，眼前突然出现个巨大的黑影儿，孙大国吓了一跳，用手电照了又照，是个浑身披着麟片头上长角的怪物石像。
怎么有些眼熟？他想了片刻，忽悠一下记起来，这不正是在吴六老疯子家院里看到的那堆小铜器里的一件么？这个怪物到底是什么呢？
一阵阴风吹过来，孙大国打了个寒噤，他隐隐约约听到乐曲悠扬，而且非常喜庆欢乐的旋律。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杂沓而沉重的足音。他想找个地方躲藏，绕着石像转了一圈儿，没发现可以藏身的地方，情急之中见石像脚下有个凹下去的圆形石槽，只好跳进去趴下，刚好可以挡住身体。
乐曲声连同脚步声接踵而至，他偷偷探出头看了一眼，差点儿叫出声来。一队白骨骷髅排列着歪歪扭扭的队形从洞外来，有的缺胳膊有的少腿，还有的根本就没有头颅，所以有的蹦着有的跳着，跌跌撞撞，东倒西歪。
孙大国哆嗦着紧贴着石槽底部，鼻孔内蓦地钻进一股浓裂的血腥味儿。他这才发现石槽的底部积淀着厚厚一层红褐色的物质，用手指甲抠下一块儿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不错，这是血渍，不知多少年前的陈年人血！
他几乎是跳了起来，额头却重重地撞上了一个物体，“咔”的一声脆响，白骨骷髅的面颊碎裂了，左侧颧骨象破碎的陶瓷片儿掉落到石槽里。
紧接着，他看到了二成子，两具骷髅扯着他，象扯着一个玩具，丢进了石槽。他想拽着二成子逃命，却发现二成子翻着一对儿灰白的眼珠子毫无反应。
这时，骷髅们跳上石槽的边缘，围成一圈，手舞足蹈并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嘶叫。石槽突然旋转起来，不断加快速度并且开始上升。原来石槽所处的位置下面赫然露出一方大大的地穴，里面的珠光宝气无法抑制地迸现万丈！
一老一少从洞外急奔至前，向下望望，贪婪地笑着，又仰头朝着上升的石槽方向狞笑着：“龙神的宝藏只属于我们吴姓人，感谢你们两个舍身献祭，就让吴氏族人们的骨骸永远陪伴你们吧！”
孙大国认出了吴江和他的爷爷，也瞬间在脑海里闪现出躲在吴六家院外的吴江背影儿。吴江爷爷讲给二成子的宝藏传说，现在终于成为事实……
那个披着麟甲的怪物——龙神石像张开了嘴巴，将石槽连同全部枯骨整个儿吞了进去。龙脉山体震撼起来，巨大的山石急速滚落，其中一块儿不偏不倚死死地堵住了这个洞口。
一切归于平静，村子里的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有吴六痴痴癫癫地念叨着：“龙神的宝藏，碰不得、碰不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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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读书将以何为哉？辨其大义，以修己治人之体也，察其微言，以善精义入神之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