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面之韩栈

kumquat

“他居然还敢出现！”
“怪不得看他平时寡言少语的，竟然还成为歌手！”
“摔下舞台也是活该，就是连累了笙一哥，听说现在他还昏迷着！”
“你看他活蹦乱跳的，一点事也没有，真是给TS少年抹黑！”
春日的阳光明晃晃的打在走进教室的少年，尽管从他一进教室，四下就议论纷纷，或鄙夷或不屑，但他一直神色淡淡的，嘴巴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径直走到座位上，他仿佛没有看到桌子上用油漆喷上大大的“2X韩栈”几个字，而是放下书包拿出了课本准备早读。
低哑的声音若隐若现，十分低沉，旁边人脸上的不屑又加重了几分。
韩栈轻轻地咳了一下。
“韩栈！你究竟有没有脸皮！”
女孩软软糯糯的声刻意调高了几个分贝，又加上了尖尖细细的音调。
声音刚落，韩栈便皱眉抬起了头，笙一的妹妹，往日就看他不顺眼的女孩，今天眼里更是盛满了怒火，明微涨红了脸：
“为什么你要用假声，别人没用不也是唱的很好嘛？明明跳舞一点也不好，在TS少年里面你根本就是背景，真搞不懂你，你还有什么理由呆在TS少年里，干脆退出好了！”
“哥哥，哥哥……他都已经住院昏迷了，就是为了救你，你为什么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为什么？”
明微眼圈红红的，大颗大颗泪珠掉落下来，有人扶住她的肩膀劝哄。
所有人看向明微时是怜惜地、宠爱的，可是一旦望向坐在窗边的他，都不约而同地换上了一副挂着虚假、难看的冷笑的面具。
他的手慢慢攥成了一个拳头，骨节泛起青白色。
同桌忍不住将椅子搬着离他稍远些，眼睛一直胶在书上，仿佛就可以和他拉开距离似的。
春日的阳光亮得耀眼，却没有一丝温度。
他用了假声，而且从一开始就是。
但这是他们公开的秘密，无论是笙一哥，还是组合里的另一个成员，灿白，以及彼此的经纪人，都是知道的。
笙一哥是领唱，而灿白是领舞，从小练习舞蹈。而他，当初被公司签约成为歌手并且可以加入TS少年也不过是因为他这张脸，所有明微说他是背景也不为过。
他唱不了歌，这是天生的，他天生音色沙哑，所有才选择用假声，既然他是背景，那么用假声也无伤大雅。
没有想到的是，有人将这么秘密告诉了记者。
就是在他们演出时，即将上场前，他翻阅了一下手机，一则新闻视频登上头条“TS少年韩栈用假声”，并且有自己和经纪人对话的录音，以此作为证据。
视频里的那名秃头记者脸上挂着令人恶心的笑容，嘴唇一张一合得说着。
上台时他依旧心神不宁，一遍遍地说，完了，完了。
他手足无措到跳舞时频频跳错，最后甚至一脚踩空，从舞台上摔了下去。
而笙一哥，想要拉住自己，却和自己一起掉了下去。
他和笙一一起掉了下去，他当场还能站起来，可是笙一却直接被送进了医院，持续陷入昏迷。
医生说，幸好提前有准备有垫子在下面垫着，缓冲了一定压力，但是笙一的头撞到了某种硬物，可能会昏迷一段时间。
躺在病床上的笙一脸色苍白，狭长的眉毛微微皱着，那时他的心如坠冰窟，就像现在一样。
他趁着中午来看看笙一，但是笙一的情况好像并没有好转多少。
明微正好走进来，不说话，走到他面前，抬手推了他一下又一下，其实她的力气不大，可是她那种冷冷目光让自己的身子退了一步又一步，门关上的时候发出很大的声音，他僵立在那。
“啊，韩栈，你来看你奶奶吗？”熟悉的身影一蹦一跳地向他走来。
他不语，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身后的女孩还在喋喋不休：“我刚刚有去看过，奶奶脸色好了不少呢。”
韩栈不耐烦看她：“你知道我难堪，所以是来安慰我？”
女孩立刻闭住了嘴。
“……”韩栈走进了另一个病房，伸手将拉帘拉开了些，阳光马上充斥了整个病房。
“但是我不觉得啊，用假声很难堪吗？”韩栈说，“就像我是贫困生一样，在别人的嘴里说出来也比较难堪。或者说，和一个垂垂欲死的老人相依为命，更难堪一点？他们不也是因此看不起我？”
他一连用了四个“难堪”，声调带着压抑的平和，细心地为床上的老人整理了一下发和衣服。
“不要再说一些你和我都不想听的话，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会说一些不好听的话。”女孩看了一眼床上的老人：“但是不要在奶奶面前提啊，也许她能听到呢。”
八十多岁的奶奶躺在病房上，身上穿着蓝白条纹的约束服，阳光从窗户里射进来，照在老人苍老的额头上。
韩栈的眉心动了动：“会听到吗？”
女孩托起老人枯老的手掌，轻轻按摩着：“会的，她会在心里念着你想着你看着你。”
最廉价的安慰，但她只能做到这些。
她刚刚升入初中时，由于离家远，她便来到妈妈工作的地方，尽管这个到处充满白色和压抑的地方她并不喜欢。
第一次见到韩栈的时候就是在这间病房，妈妈给床上的老人输液。
枯瘦的手掌血管纵生，青色的，很像故事书上画着的狼的牙。
旁边的男孩这时候才有功夫偷闲，拿着笔刷刷刷地写作业，白净的额头蒙了一层雾，鼻尖有汗水浸着。
那时候她不知道韩栈是韩栈，就像韩栈不知道她是恩星，李恩星。
她只觉得男孩的侧脸很好看，菱角分明，唇色很深很红，肤色却很白，发丝是卷卷的、金黄色的，后来她才知道韩栈是混血儿。
妈妈在她耳边小声说他成绩如何如何优秀，又用很伤感的语气的说，这个男孩的父母死于一场空难，虽然有赔偿，但唯一的亲人经受不了如此打击，成为了植物人。
妈妈的目光很耐人寻味，有同情，却又有几分跳跃闪烁的兴奋。

疯少

我不愿意把我们之间的友谊比作铁链；因为铁链也许会被雨水锈蚀，或被倒下来的树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