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征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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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不是她
叶枫深深的缩在衣服里，黑色的外套上印着一个大大的白色的骷髅头，耷拉着的连衣帽遮住了他眼睛，他侧着头，望着窗外。
窗外除了树，黄土地，就是矮房子，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但是他依然看了将近十个小时。
树，黄土地，矮房子，长长的夕阳余晖，是华北农村常见的景色。天黑之前，车子就可以到达陈雯的老家了，也许今夜就可以真相大白。
叶枫捏了捏兜里的纸币，它们依然还在，三百块虽然不多，做一些事情还是够了，特别是处理像这样可有很多种结果的事情。
这一刻，叶枫莫名其妙的想到那个网站一个作者的话，“人，生下来只有一种方式，而死亡却可以有很多方式。”，他现在甚至开始考虑选择哪一种方式为姐姐复仇了。
汽车没有晚点，下午五点四十分准时到达了叶枫要去的小镇。
车站门口，永远都是一个地方最繁华，最热闹的所在，超市，杂货铺，药店，旅馆一样都不少。
叶枫走出了车站，不急不缓的走在车站门口的大街上，一路走来，那些他想记住的店铺位置都已记住了。
陈雯的家并不难找，她家在镇子上有间中医店，据说还是家传的，所以镇上很多人都知道。
叶枫转过几条巷子，来到了一个古朴的宅院外，院子的大门紧闭，静的阴沉，静的可怕。
叶枫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伸向了扣环，就在他的手将要碰到扣环的时候，一声凄厉的猫叫划破了沉寂。
叶枫的心忽的一跳他低下头，正看到一只肥硕的黑猫从门槛下钻出来，仓皇着跑远了，还有他刚刚注意到门槛边上撒着薄薄的一层灰，猪来穷，狗来富，猫来扯孝布，难道这老宅院里死人了吗？
死人又有什么好害怕的，既然来了，就一定要为姐姐讨个公道，想到此叶枫扣响了门环。
当陈雯看到站在门口的叶枫的时候，很是意外，“小枫？你怎么来了？”
“我不应该来吗？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吗？”陈雯脸色煞白，眼圈黑黑的，整个人看上去很憔悴，叶枫却管不了那么多。
“这……好吧。”陈雯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陈雯家的院子不大，院子三面都是青灰色土砖砌成的老式厢房。
破碎的瓦片，干枯的枝叶，弯曲的房檐，在夕阳隐去后的夜幕下，显得格外阴沉。
正屋的灯已经亮了，昏黄的灯光甚至照不亮幽暗的院子，叶枫跟在陈雯身后，一步一步向前走。
然而，从前面看只能看到陈雯一个人缓缓的走着，叶枫的身体已经被陈雯的影子吞噬了。
屋子门口摆着板凳，板凳上坐着两个人，看年纪应该是陈雯的父母，最要命的是正对门口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大大的相框，相框里老人的目光恰好对着门口，似是在对着叶枫笑。
“小枫，这是我爸，我妈，刚才不想你进来，是因为奶奶刚刚去世了，你别介意！”陈雯看着愣在身后的叶枫，连忙介绍道。
“叔叔，阿姨，真对不起，我不知道……”难道陈雯突然回家就是为了给亲人处理丧事，叶枫忽然间很尴尬，在别人承受丧亲之痛的时候，硬闯进别人家里，是一件多么唐突的事情。
“没事没事，你是小雯的朋友吧？快到里面坐，乡下不比城里，你不要嫌弃就好了。”陈雯的妈妈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喔！谢谢阿姨。”叶枫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好在陈雯的爸爸妈妈都没有在屋里呆多久，就出去了，给两人留下了单独交谈的空间。
“小枫，你找我一定是为了你姐姐的事吧！”陈雯等爸妈都出去了，开口问道。
“你早知道我会来，是吗？”叶枫的语气有些冰冷，听起来并不友善。
“难道你还能专程跑来看我吗？”陈雯皱了皱眉，却没有生气，不管怎么说叶枫都是自己好朋友的唯一的弟弟，而且前不久才失去了姐姐，失去亲人的痛苦她也刚刚尝到了，她甚至和叶枫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没错，我这次来是向你求证一件事情。你知不知道我姐姐为什么要自杀？”叶枫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直截了当的求证心中的疑问。
“不知道，你姐姐乐观、坚强，一直都是我学习的榜样，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我不会相信她会做傻事。”提起这件事，陈雯也很困惑。
“你是我姐姐最好的朋友，那你知不知道我姐姐在做什么工作，出事前她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叶枫认真的听着，他不但认真听，而且目不转睛的盯着陈雯的眼睛。
“我从来没听她提起过有什么工作，有时候她不去上课也会一个人呆在宿舍。有一次我回宿舍拿东西，看到她对着笔记本发呆，当时她看到我突然回来有些不自然，把笔记本合上了。如果，有什么工作，也是和网络有关的工作吧。”陈雯努力回想着和叶静相处的那些可疑的点点滴滴。
“至于你说的特别的话，就只有醉话了。出事前一天晚上，你姐姐叫我一起去好再来吃饭，她喝了很多酒，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陈雯缓缓的说道。
“什么话？我姐姐经常酗酒吗？我怎么不知道？”叶枫听的心中一痛，只有心中埋藏着许多痛苦又不能向任何人说起的人，才会用酒麻醉自己。
“也不是经常，偶尔会有那么一次，以前她喝醉酒很少说话。那天晚上你姐姐说了许多生与死的意义，却没有表现出厌世的情绪。那语气完全是一位看破生死的哲人讲述自己的见解，新奇，匪夷所思却又让人无从反驳。”陈雯的眼睛看上去很平静，似乎又回到那个认真倾听思考的醉酒夜。
“是不是类似‘生下来只有一种方式，死去却有很多方式’，‘生与死是任何人都无法逃避的轮回’的话？”叶枫的脑子灵光一闪，他隐约觉得也许范医生、姐姐和那个偶尔浏览过的网站有着某种联系，也许什么都没有。
“是啊，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姐姐也跟你说过吗？”陈雯有些惊讶。
“没有，是我自己看到的，雯姐麻烦你帮我看看，你认不认识这个东西。”叶枫摇了摇头，言语间已经缓和了许多，他从挎包里拿出了那枚细细的银针。
陈雯将银针接到手里，看了两眼：“这银针是我的，前几天回到家整理行李的时候才发现丢了，你是在哪找到的？”
“在我姐姐的头上，你一个学生怎么会随身带着这东西？”叶枫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陈雯竟干脆的承认了。
“我们家是中医世家，我从小就会针灸。只是，我的银针怎么会到你姐姐的头上？”陈雯也很疑惑，她隐约觉得叶静的死似乎另有隐情。
“我也不知道，你可以再跟我讲一讲我姐姐出事那天，你所看到的一切，越详细越好。”叶枫的大脑飞速的运转，他觉得自己已经到了一堵墙的外面，只要找到那扇门，一切疑惑都会迎刃而解。
“好！那天上午上完课，回到宿舍，我发现宿舍门从里面反锁了，我敲着门，大声喊叫，里面却没人应……”陈雯凝起眉，思绪又回到了出事那天上午。
“大概十几分钟后，我意识到情况不妙，就叫人撞开了门，发现你姐姐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给你打电话之前，我还给她号过脉，她的脉象微不可察，弱而不乱，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脉象，也不敢乱加猜测，之后的事情都交给医生了。”陈雯顿了顿，示意自己讲完了
“那你知不知道，一个人吞食大量安眠药后的脉象是怎么样的？”叶枫又问道。
陈雯想了想点点头，“这个你倒是提醒我了，安眠药致人死亡主要是抑制呼吸，造成心脑缺氧衰竭。在这种情况下，人的脉搏会越来越弱，而且还有间断性的停顿，你姐姐的脉象虽然很弱，却很平稳，当时情况太急我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也就是说，我姐姐在服下安眠药之前，银针就已经在了。范医生赶到的时候，安眠药还没有完全发挥作用，如果是没有这枚银针的话，姐姐还是可以抢救的，范医生却放弃抢救。”叶枫眯着眼睛，眼神冰冷的可怕。
“理论上是这样，可这事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小枫，你可以把事情交给警察，法医肯定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陈雯犹豫了一下说。
“那就要先找到我姐姐的尸体。”叶枫痛苦的揉着额头。
“什么？你是说你姐姐已经被……”陈雯问道。
“不是，是……丢了，……”叶枫把范医生感觉姐姐似曾归来又发现尸体丢失的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你姐姐和范医生……，你别误会，我没那个意思。”话刚出口，陈雯就意识到不妥，赶忙打住了。
“有什么关系呢？她始终都是我心中最亲爱最尊敬的姐姐。”叶枫惨然一笑，“谢谢你，雯姐！我想我该走了。”
“小枫，你千万别做傻事。明天我也要返校了，不然，我们一起走，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陈雯见叶枫起身要走，也站起来劝道。
“真的谢谢你，雯姐，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叶枫拉紧了帽子，低着头侧身走了出去，匆匆的消失在沉沉的黑夜。
陈雯快步追了出去，叶枫已经走远了。门前的水泥路，在迷蒙的路灯下向远处延伸，孤独而又坚定，就像他远去的背影。

张思德好哈

人生欲念千千万，且莫图利忘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