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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永安城新开了一家仙居茶楼,掌柜的是两个人,一个叫李正仙,一个叫沈立居。两人打小一块长大,后来时局变化,两人的家乡遭了一场兵祸,无奈之下李正仙去了京城学戏,沈立居则南下闽越采茶。十多年后,两人在这永安城偶遇,谈笑间便商议在此合伙开一家茶楼。
茶楼不大,却搭了座戏台。这李正仙唱念做打样样精通,且腔调圆润,来此的客人边听戏边品茶,觉得戏曲中也遍布了茶香。而沈立居在茶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竟秘制出了一种“七碗香”。这茶连泡七碗也不褪色,反倒愈品愈香,往往是弥漫的茶香中透着梨园之气。当地人有句俗语:“听戏要听李正仙,品茶要品沈立居。”两人亲密无间的合作,使得茶楼的生意日益红火,把永安其他的茶楼都比了下去。
沈立居比李正仙大两岁,想着已近而立之年还未娶妻,便请媒婆去物色。不久,媒婆带来了一位姑娘,名叫柳月儿,长得花枝招展,一双丹凤眼简直能勾走人的魂魄。沈立居一见倾心,准备下重礼迎娶,但李正仙劝阻道:“我看这柳月儿举止风骚,必是品行不端之人,还是找个正经人家的女子才是。”哪知沈立居早被柳月儿迷了心窍,全不以李正仙的话为然。
沈立居风风光光地娶了柳月儿进门,柳月儿似乎总瞧李正仙不顺眼,时常语意挖苦,行为怠慢。可李正仙怕影响和沈立居的感情,并不介意。
这天,恰逢沈立居的生日,李正仙过来祝贺。沈立居拉着李正仙的手说:“你嫂子酿了一坛糯米酒,你来尝尝。”果然,李正仙看到桌子中央摆着一个酒坛,因为他以唱戏为业,极度爱惜嗓音,平素并不喝酒,而沈立居需品茶的缘故,更是滴酒不沾。柳月儿笑盈盈地拿起酒坛,倒入李正仙碗中,李正仙见沈立居高兴,不好拒绝,便一口气喝了一杯。
哪料这糯米酒竟比烧刀子还厉害,李正仙不曾提防,一口酒喝下去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李正仙知道遭了暗算,又不好说破。时间一久,李正仙的嗓子燎起了火毒。渐渐地引起溃烂,使得李正仙的嗓音嘶哑,无法登台了。
沈立居心怀愧疚,屡次提议带李正仙去省城医治,李正仙摇摇头说:“大哥若离开,仙居茶楼无人照管,我这点小伤,再养养吧。”沈立居无奈,只得花钱另聘了一个戏班,代替李正仙。
到了年末,按照惯例沈立居把茶楼的利润分红二一添作五,与李正仙一人一半。柳月儿一见不干了,冷笑着说:“你真是个木鱼脑袋,那李正仙如今成了废人,屁事都不用做,分的红却不比我们少。”沈立居讷讷地说:“他是我兄弟,何况他的嗓子……”柳月儿柳眉倒竖,“哼”了一声:“兄弟?常言道,人心隔肚皮,你每天泡茶侍候客人,忙里忙外的,他倒好,掇把椅子坐着喝茶,像个大爷似的。分红的时候他连个谢字也没有,你说,他把你当兄弟了吗?再说他坏嗓子关我们什么事,一杯酒哪至于就成那样?我看他只怕是存心装的。”
听了柳月儿的话,沈立居不由得心里一动,客人们来仙居茶楼品的是他沈立居的“七碗香”,没有李正仙唱戏,生意不是还跟以前一样好吗?沈立居犹豫着说:“该怎么办呢?”柳月儿眼珠一转,说:“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将李正仙赶出茶楼,这茶楼本是你的心血,李正仙不过是沾了你的光。”沈立居叹了一口气,无奈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沈立居对李正仙的态度越来越冷淡,茶楼的事也不与李正仙商量了。李正仙看在眼里,心下明白,他仍然每天坐在戏台的前排,只是再也没有登台亮相。
一天晚上,沈立居邀李正仙品茶。一走进房间,李正仙见桌子上摆着一个茶壶、两只茶杯,一股浓厚的茶香直扑过来。李正仙笑着说:“许久未曾喝过大哥亲手泡制的‘七碗香’了。”沈立居面含愧色,低着头往茶杯中倒茶,应和着说:“兄弟,你再尝尝我的‘七碗香’吧。”李正仙细看着茶杯,原本碧玉般的汤色此刻竟变得一片墨黑,那股特有的清香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李正仙举起茶杯,轻啜了一口,眼中隐含着泪光。沈立居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只觉得满嘴苦涩,他暗暗奇怪,同样的制茶工艺,怎么这次泡的茶和以往大不相同,色泽味道都有着天壤之别。
李正仙凄凉地一笑,说:“大哥,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来是向大哥辞行的。”沈立居一呆,其实这次他邀李正仙品茶,就是想委婉地劝说李正仙离开茶楼,不料李正仙倒先开了口。沈立居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说:“兄弟有去处吗?”李正仙站起身朗声说:“男儿汉四海为家,哪里都是去处。只要我走后,大哥能经营好茶楼,我便了无遗憾。”
沈立居从旁边拿出一个包袱,说:“这是兄弟当初投资茶楼所用的五十块大洋,另外我赠送兄弟五十块大洋,有了这些钱,兄弟可以去寻个好大夫,治好你的嗓子,东山再起。”李正仙望了包袱一眼,摇摇头说:“人活着不光为利。”说着大踏步走出房间。等沈立居再追出去时,李正仙的身影已消失在夜幕中。
自从李正仙走后,柳月儿撺掇着沈立居把茶楼的名字改成了立居茶楼。不知怎的,没了李正仙,沈立居泡的“七碗香”似乎少了一番味道,有的客人了解了内情,也暗自替李正仙鸣不平,茶楼的生意渐渐地走了下坡路。
这天中午,茶楼里走进一位中年汉子,指名要喝“七碗香”。伙计送来茶后,中年汉子看也没看,便将茶壶掷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伙计瞧对方的架势,知道是故意找茬,慌忙去通报沈立居。
沈立居走过来一瞧就明白了,忍着气说:“先生这是干什么?”中年汉子冷笑道:“这样的东西也配称作茶吗?”沈立居一愣,自从经营茶楼以来,倒还是头回见到有人抱怨他的“七碗香”。一旁其他的茶客见有人找沈立居的麻烦,纷纷凑上前来看热闹。沈立居不禁动了怒:“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中年汉子轻蔑地瞟着沈立居,说:“我要和你斗茶。”
见对方气势汹汹地来挑战,沈立居当然不甘示弱,况且他对自己的“七碗香”信心十足,便说道:“什么条件?”中年汉子不可一世地说:“你若是输了,这家茶楼就归了我,你立马滚出永安城!”“若是你输了呢?”沈立居气得满脸通红,反问道。
“他若输了,我的茶楼就是你的。”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的富贾商人摇着折扇走进来说。这个人沈立居认识,是永安福瑞茶楼的周掌柜。以前没有仙居茶楼时,福瑞茶楼是永安最兴旺的,所谓同行是冤家,周掌柜早把仙居茶楼视作眼中钉。他见李正仙走了,仙居茶楼开始走下坡路,要来个落井下石,欲把仙居茶楼据为己有。所以特意去福建请了个茶道高手,摆场子和沈立居斗茶。
周掌柜接着说:“明日午时,地点就在你的茶楼,我会请文老先生做评判,怎么样?”那文老先生是永安茶行德高望重的前辈,为人公道。沈立居二话没说,拿来纸笔在挑战书上签了名字。
第二天午时,立居茶楼里人山人海,文老先生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两边分别摆着茶炉,茶炉上放着烹茶用的茶罐。沈立居扇火使的是一把木扇,讲究手腕的力道,扇出的风平实。而中年汉子却拿宽大的衣袖当作扇火的工具,这种袖中风重的是一股巧劲。两人一拙一巧,相映成趣。
很快四溢的茶香飘散开来,沈立居将罐中的茶水注入茶杯。奇怪的是,碧玉般的汤色一注入茶杯,又开始变得一片墨黑。沈立居傻了眼,他转头一瞧中年汉子的茶杯,汤色碧绿透亮。
文老先生端起沈立居的茶杯,凑到鼻中闻了闻,轻啜一口,微微摇头说:“茶味虽纯正,但有一丝苦涩,汤色也不佳。”他又端起中年汉子的茶杯,如法炮制一番,赞赏道:“不错,汤色上等,茶味更是醇厚绵长。”听了文老先生的评论,中年汉子和周掌柜对视了一眼,得意地笑了。
沈立居兀自不相信,他抢过中年汉子的茶杯尝了一口,茶味与他的“七碗香”如出一辙,只是另加入了其他辅料。沈立居大吃一惊,这分明就是借用了他“七碗香”的制作工艺,可“七碗香”的秘方一直由他保管。沈立居不解地抬起头,忽然看到柳月儿竟挨在周掌柜身边。周掌柜踱到沈立居面前,附在沈立居的耳际轻声说:“柳月儿是我在醉红楼的一个相好,否则以你一个泥腿子出身,她会看上你?”
沈立居顿时全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周掌柜的阴谋,他利用柳月儿的美色,造成自己兄弟的嫌隙,又趁机盗取了“七碗香”的秘方,以斗茶为名轻而易举地得到了茶楼。如此看来,当初李正仙一杯酒坏了嗓子,也是柳月儿故意陷害的。沈立居懊悔不已,自己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赶走了多年的好兄弟呢?
文老先生正准备宣布结果,这时一个人拨开人群,大声说:“等等。”沈立居定睛一看,来人是李正仙。沈立居跑过去,激动地说:“兄弟,你没走?”李正仙笑着说:“你是我的大哥,我怎么舍得离开呢!”说完,李正仙环顾一下四周,拉着沈立居的手说,“大哥,你忘了还少了一味料。”
沈立居糊涂了,不解李正仙的意思。李正仙却跳上戏台,凛然道:“大哥,重新烹茶,我为大哥引吭一曲。”沈立居动情地说:“兄弟,你的嗓子……”
不待沈立居讲完,李正仙的曲调响了起来,尽管嗓音大不如以前,可音节仍然铿锵,音色仍动人。沈立居再度拿起木扇,他发觉自己木扇的频率随着曲调的音节而变化,以此控制火候的大小。沈立居醒悟过来,为什么李正仙不在时,他泡的“七碗香”会有那么大的区别,原因就在于火候,“七碗香”的妙处正在于此。
一曲终了,沈立居将新烹的茶倒入茶杯,这次汤色均匀,连升腾的雾气里也透着一种碧绿。文老先生不由自主地端起茶杯,只觉入口齿颊生香,频频点头说:“老夫平生品茶无数,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么好的茶,茶香中似乎隐隐含着一缕情义啊!”
周掌柜脸如死灰,他没想到精心谋划的计策会功亏一篑。沈立居此刻早不把胜负放在心上,他奔上戏台,李正仙的身体摇摇欲倒。沈立居扶着李正仙,眼含热泪,李正仙的嘴角沁出鲜血,苍白的脸上却露出一丝笑容。原来李正仙破了嗓子,刚才他凭着一腔真气强行开唱,撕裂了声带,也就是说,他以后再也唱不了戏了。
过了一段时间,立居茶楼又恢复成仙居茶楼,沈立居把“七碗香”的名字也改了,叫做“情义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