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灵呼叫

nectarine

　　老韩的父亲去世那年，女儿倩倩只有6岁。
　　老韩的父亲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民间画家，建筑设计师，同时也是一个严厉的长辈，慈爱的爷爷……只可惜，还没有等小孙女长大，父亲就这么走了。
　　父亲长期患有严重的脑血栓，当天晚上刚一发病老韩就快速拨打了120急救，就这样在医院里整整抢救了4个多小时，父亲最终还是未能逃脱病痛的魔抓。
　　父亲走的那天晚上，老韩一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慌乱之中。
　　母亲和三个姐姐、姐夫通通聚集在急救室外焦急的等待着，正值夏季，人心火辣如麻，母亲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不停地用手擦拭着决堤的泪水。
　　一想起老伴生死未卜、现在必定是痛苦不堪，一想起自己今后可能要孤零零地面对一切，一想起小孙女才刚刚6岁出头……各种乱七八糟的情感瞬间涌上了心头，母亲年迈的身躯再也撑持不住，突然就晕厥了过去。
　　这下子外面的儿女们更是手忙脚乱，一边父亲什么情况还未能得知，另一边母亲又因伤心过度直接垮掉，三个人急忙大声呼叫起护士，想要赶紧先安顿好母亲。
　　而老韩也不好过，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尽管当下情况已糟糕的不能再糟，但他是绝对不能倒下去的，因而此刻只能硬生生的吞着泪，显示出一副冷静坚强的模样。
　　将母亲送至病房里休息下来时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急救室内外的护士和医生依旧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外面的人则心乱如麻，每个人的心都仿佛提到了嗓子眼里，却没有任何办法，什么事也不能做，多余的话也无法问询，只有乖乖的等候着结果。
　　而家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接到电话的几个亲戚们以最快的方式纷纷赶到了老韩家里。此时正由妻子阿兰陪伴着等候医院的结果，想必大家心里都有数，这回估计是熬不过去了。
　　阿兰烧了壶热水，正在往亲戚们面前冷掉的茶杯里续着。她的表情凝重，内心是又焦急又伤心，父亲平日里待她非常好，对女儿倩倩更是疼爱有加，记得女儿每天从幼儿园回到家里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趴在爷爷的双腿上，用甜甜软软的声音让爷爷给她在纸上画老鼠。
　　父亲往往会大笔一挥，纸上立刻就会出现一只活灵活现、挤眉弄眼的小老鼠，每每当女儿看到这一幕，眼里就会放出一阵光芒，发出铃铛一般，咯咯咯咯咯的清脆笑声。
　　看到孙女从小就对画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父亲也会慈爱的笑着，合不拢嘴。
　　此时家里的气氛甚是凝重。所有人都一句话不说，安静的啜着手中温热的茶水。一边的电话机沉默着，一响也不响，大家都在战战兢兢地等待着铃声，等待着从医院里打来的电话，内心的情感十分复杂，又是期待、又是害怕、又是急切、又是慌张。
　　既希望它快点响吧，又宁愿它永远也不要响起。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转眼间12点了。父亲已经连续抢救了快4个钟头。女儿倩倩早已是哈欠连连，她不知道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扬起稚嫩的脸庞，用天真的眼神望着阿兰，希望妈妈能快点哄她去睡觉。
　　安顿好了女儿，关掉卧室里的台灯。阿兰再次回到客厅内。和一众亲戚们继续等待着……等待着……等待着……
　　这应该是最难熬的几个小时了。
　　就在气氛凝重间，突然，阿兰听到从楼下传来了一声十分熟悉的呼喊声。
　　“韩奇……韩奇……出来接我啊，快出来接我啊……”
　　声音在寂静的夜中甚是清楚明亮。
　　这……阿兰的表情瞬间凝固住了，这不正是……不正是在急救台上躺着的父亲的声音吗……
　　他正一声一声地呼喊着自己儿子，也就是老韩的名字。
　　阿兰对这一声呼喊是再熟悉不过的，父亲几乎每天下班回来，都会推着他那辆骑了十几年的老旧自行车，装着一车买回来的蔬菜、水果，在楼下一声声的呼喊着自己丈夫的名字，让他下来接他。
　　阿兰赶紧跑到厨房里，拉开厨房的窗户，探出头，望向楼下。
　　窗户拉开的一瞬间，声音突然戛然而止了，阿兰看到楼下细细窄窄的小巷子里依旧是一片寂静、空无一人，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月亮安静的悬挂在天边，一切都十分自然。
　　阿兰只得又退回到客厅内。
　　“韩奇。韩奇……你下来接我啊。”
　　又是父亲的声音，阿兰此时是听的清清楚楚，父亲的声音显得苍老了许多，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清晰。
　　“你们……都听到了吗”阿兰战战兢兢的望着坐在沙发上的亲戚们，问道。
　　大家都沉默着，眼神茫然的摇了摇头，不知道阿兰在说什么。
　　“你们没听到吗？他们是回家了啊……”阿兰焦急地喊了出来。
　　“韩奇，下来接我……下来接我……”
　　声音还在继续着，反反复复就这一句话，让下去接他。不知道为什么，阿兰听着这声音，脑袋开始变得有些晕晕乎乎，慢慢的，她竟没有了刚才的焦急和烦躁，反而觉得一阵凉爽，内心也平静了许多。
　　“韩奇啊……”
　　“爸……你回来拉”阿兰伸出了头，对着下面空无一人的小巷子里应了一声。
　　亲戚们纷纷皱起了眉，用那种有些怀疑、有些疑问、有些同情与哀伤、还夹杂着其他一些说不清的复杂情绪的眼神望向了阿兰。
　　“下来接我啊……”
　　“哎，我来拉。”阿兰从厨房里退出来，焦急的就向大门处走去。
　　“铃……”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响亮的电话声划破了夜色的寂静，正往大门边走的阿兰突然一阵激灵，她回过神来，还没有搞清楚自己是准备做什么呢，电话就被一个亲戚按了公放……
　　里面是老韩极力忍住哀伤、悲痛沉顿的声音：
　　“爸爸……就在刚刚，抢救无效，走了……”
　　而电话背景外则是母亲和三个姐姐痛哭的声音。
　　亲戚们有的已经放出了忍耐了很久的哭声，大家互相劝慰着，默默地抹着眼泪。
　　阿兰怔怔的立在原地，她愣了几秒钟，而后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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