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子多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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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这故事说的是我家一个拐着弯儿的亲戚，按辈份我该叫他表姨姥爷。
　　算起来这位表姨姥爷今年该有六十多岁了，有关于他的一系列“丰功伟绩”我从小到大也是略有耳闻，前几天表姨姥爷的长兄来家里串门，我才总算有幸听闻了全本的来龙去脉。
　　表姨姥爷家里兄弟三人，数他小时候学习最不开窍。小学时代终日神游，课堂上魂不守舍，一到考试就傻眼，交白卷基本就是常态化。老师三番五次跟表姨姥爷的父母恳谈，婉转地表示这孩子八成智商有问题，还是考虑退学回家找份工吧。
　　表姨姥爷的爹妈真是没少着急上火，那个年代也不时兴报课外班找家教，盛行的铁律是“棍棒底下出孝子”。所以表姨姥爷小时候是三日挨一大揍，五日挨一小揍，能全须全尾活到成年，也真是祖宗庇佑显灵了。
　　话说表姨姥爷上初中那年暑假，他们举家出游去了五台山。一番游览之后，表姨姥爷的爹妈专门带着他去殊像寺拜了文殊菩萨，祈求菩萨保佑表姨姥爷早开灵智，学业有成。
　　拜完一家人正出门往山门外走呢，只见一个身着僧衣的和尚在道旁摆了个卦摊儿，给来往的游人求签算卦。表姨姥爷的爸妈一想，大老远的来都来了，就请这僧人给表姨姥爷卜上一卦也无妨。
　　那僧人先批八字后看手相，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开言说道：“这位少年本是良医的命格，可惜他德字上缺了一笔，终落个多子多祸啊！”说罢连叹了三口气，然后任凭表姨姥爷的爹妈怎么打破砂锅问到底，老和尚再未发一语。
　　一头雾水的二老心下琢磨，都说“多子多福”，怎的到了自己儿子这里就成了多祸呢？不过既是良医的命格，想来这小子今后错不了的。人嘛，都总愿意相信和接受自己期许的东西，打从五台山回来，他们再收拾起表姨姥爷来，下手都轻了好多。
　　表姨姥爷一上高中，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他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奋发图强，学习成绩突飞猛进，一鼓作气考上了一所全国文明的医科大学。
　　见着录取通知书后，表姨姥爷的爹妈还专门跑去五台山还了愿，对着文殊菩萨的金身三叩九拜，千恩万谢。
　　大学毕业后，表姨姥爷辗转进了医科研究院从事医疗科研工作，专攻生殖医学方向。
　　他们医科院有定点的下属医疗机构专门进行辅助生殖项目，也就是帮不孕不育的家庭做试管婴儿。表姨姥爷恰好牵头主责这项业务。起初几年由于技术手段还不成熟，所以培育成功的试管胚胎寥寥无几，离医科院领导对表姨姥爷的期许厚望更是相距甚远。
　　为此表姨姥爷也没少下苦功夫钻研技术，可成功率依旧不见提升。有一天夜深人静之时，表姨姥爷又孤身一人扎在实验室里深耕，他突然鬼使神差地一闪念，悄悄用自己的“种子”替换掉那些送来做试管婴儿的，不也神不知鬼不觉吗？
　　这邪恶荒唐的念头一经升起便再难压制，表姨姥爷瞒天过海尝试了第一遭。胚胎发育正常，顺利着床。像这样的试管婴儿出生后医科院照例都会进行亲子鉴定，表姨姥爷稍微动动手脚便轻松遮掩过去了。
　　于是乎表姨姥爷接二连三如法炮制，搞出来一大批优质健康的试管婴儿。他也因此名利双收，升职提薪，斩获一众丰硕奖项后成了蜚声海内外的知名专家。
　　就在全国各地的不孕不育患者蜂拥而至，慕名求子的时候，表姨姥爷东窗事发了。
　　起因是随着首批“借种”试管婴儿越长越大，他们的父母纷纷发觉孩子从外表到性格，似乎都与自己毫无相似之处。于是这些父母不约而同地再次进行了亲子鉴定，鉴定结果令他们瞠目结舌难以置信，那看似得偿所愿幸福美满的“喜当爹”原来不过是荒唐一梦。
　　接连有患者带着亲子鉴定到医科院举报讨说法，有理有据证据确凿，院方一调查，没怎么费劲就发觉了表姨姥爷“偷梁换柱”骗取医疗成果的无耻行径。
　　表姨姥爷因此身败名裂锒铛入狱，因学术不端和诈骗罪被判刑六年，取消一切学术职务，被医科院除名。医科院也因此蒙受巨大的名誉损失，还要支付所有被欺诈家庭一笔巨额赔偿金。
　　其实能用金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个事，那些被蒙在鼓里的家庭今后要怎么面对曾一度爱若珍宝的心肝宝贝呢？真是想想就替他们感到闹心，揪心，糟心。
　　五台山道法殊胜灵验早已不足为奇，高僧一眼看出了表姨姥爷缺乏道德加持，纵然再有才能，亦难逃牢狱祸殃。古人云：“德为才之主，才为德之奴，有才无德，如家无主而奴用事矣，几何不魍魉猖狂”。
　　纵观古往今来，因为有才无德翻车沦落的不计其数。可惜有些人一旦具足才华便成了那个装睡的人，恃才傲物，倚才凌人，待到跌跤落马之时，掬一捧辛酸泪，已无处可寻后悔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