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衣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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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听到一个说法，人在走霉运之前都会表现出几种征兆。我是不听则已，一听竟勾起了记忆里一桩陈年旧事，如今掉过头来再看，所有征兆竟都一一应验了。
　　那还是谣传世界末日那年的事儿。2012年盛夏，我们两口子跟我老公的几个哥们一起撸串儿，其中有一个朋友跟我们聊起他们单位有一个大领导，不久前“落马”了，成了第一批被纪检的“大老虎”。
　　自朋友入职时起，这位大领导一直就以接地气儿着称。无冬历夏，领导上下班都骑一辆旧得看不出本色的电动车。一年四季的衣着行头似乎几十年没变过，就那么依时序轮流往身上招呼。
　　最神的是这位领导异乎寻常地平易近人，没一点官僚主义的恶习作风，见谁都先堆起满脸的笑容。朋友单位曾经有个入职不久的新人，大老远看见领导笑眯眯地冲她点头打招呼，还以为是总务科新来的保洁大爷呢。真事儿，一点不带夸张的。
　　2011年底时，领导突然买了一台顶配豪车，往来单位招摇过市。同事们议论纷纷，都纳闷老大这是想开了还是不过了？紧接着大家伙不约而同地发现，领导从头到脚焕然一新，全身披挂皆是价格不菲的国际大牌，有些穿在他那肥胖臃肿的身体上甚至有些不伦不类。可领导却是乐在其中，一个月能展示好几套不同的行头，整得每天都跟上台演话剧似的。
　　有一天清早上班，一个与领导共事多年的高层开玩笑说：“呦！您今儿这身俏生，看着跟港客似的！”领导闻言立时拉下脸来，非常不悦地说：“怎么？苦哈哈一辈子，到老了还不能穿几件好衣裳了？”高管僵立在电梯里特别尴尬，大家这才意识到领导近来的脾气也是与日俱增，动辄就发脾气训下属，话讲得非常难听，丝毫不留情面。大家纷纷猜测老头子可能到更年期了。
　　2012年元旦时，跟我们一起吃饭这位朋友带着夫人和小儿子去领导家拜年。从领导家出来以后，朋友发动车子正准备走呢，小儿子指着四楼领导家的窗户说：“爸爸，刚才那个爷爷家窗户外面怎么都是雾霾呀，灰涂涂的我都看不清楚了。”朋友说那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他和老婆看了好半天，也不知道孩子说的“雾霾”是指什么。
　　那年的五一小长假，大领导去一家高档会所足疗保健时，与按摩小姐发生争执，会所无奈之下报了警。而领导那天阴差阳错恰巧是坐单位的公车去的会所。
　　那时候4风反腐已经悄然展开，派出所的到来惊动了在会所周围蹲点儿的纪检工作组。工作组继而顺藤摸瓜，调查出这个领导一系列令人咋舌的重大问题。令单位上下无比震惊的是，光情妇他就包养了两个，其中一个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领导最终因渎职罪被停职双规。
　　我老公的朋友始终都很奇怪，要说领导之前几十年的低调谦和全部都是虚假的伪装，那他这演技也未免太过精湛，能几十年如一日的演下来，岂不早已内化成他真实的生活状态了吗？
　　老公的朋友猜测这位领导八成是被什么邪物附体了，要不是他如此反常，纪检工作组的人打死也不会注意到他。我倒觉得这领导精准符合民间老话儿里常说的“食衣禄”。
　　人在走霉运之前必先疯狂，极尽铺张奢侈地将一生注定要消受的衣禄提前食光，接下来便是大限将至了。至于朋友家儿子看见的“雾霾”，则让我想起了《阅微草堂笔记》开篇第一个故事，鬼差在腐儒家屋顶上能看到浊气，那么想必大贪官家的窗前也会有腐气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