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炉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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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11月半，已经很冷很冷，特别是到了晚上，更是冰冷得刺骨，寒气似乎恨不得把整座宿舍楼都冻住。
熬了大半个月后，宿舍终于供暖了！但供暖的具体时间并不确定，于是，在半夜的时候，它悄无声息地来了。暖气烧得很热，一摸暖气片，烫得昊天立马缩回了手。整间房子都暖烘烘的，好不舒服！昊天和郭帆很快就哈欠连天昏昏欲睡了，于是早早爬上床睡觉了。
不知睡了多久，昊天被捉摸不定的怪声吵醒。他起身来听，是什么声音呢？滴……滴……滴……没错，是滴水声，越来越清晰。这声音搅得昊天没法再睡着，于是下了床，开了灯，顺着滴水声走去，原来是暖气片接口处漏水了。已经漏了有阵子了，因为地板上都湿了好大一片。
不愧是男生，昊天果断地从床底找出老虎钳，比划着要把接口拧紧。不料，老虎钳刚碰到接口，就听“哧”的一声，一股强大的水压喷射而出，正好喷在他脸上，他跌坐在地。慌忙抹干了脸上的水，一把握紧老虎钳想要尽快把接口拧紧。但刚碰到接口，又突然喷出一股更强大的气流，简直把他冲得翻了过去！
他纳闷了，回头看一眼那接口，更不可思议的是，刚才把他冲得翻过去的，并不是水！
不是水？那是什么？
暖气片越来越烫，温度一直在上升，突然，有个烦闷低沉的人声从暖气片里发出来：“好热,好渴……”
猛然坐起来，天已经亮了，昊天被噩梦吓得大汗淋漓。摸摸暖气片，冷的，大概是半夜时停掉的吧。突然，他看见接口上，一滴水漏了下去，滴！他不禁心头一颤！
又快迟到了！昊天和郭帆一同跑向教学楼。没跑几步，郭帆一拍脑袋：“哎呀，忘带作业本了！昊天你等等我！”说着往回跑。昊天只好停下来等，旁边就是供暖的锅炉房。仰头一望，白色气体嗤嗤往上喷，肯定很烫！再低头，烧锅炉的中老年男人正在旁边铲煤块。这男子肤色黝黑，驼着背，一双大手布满手茧和裂口，整个人显得异常苍老。他是学校的老工人了，平时就干打扫卫生，修理东西之类的杂活，到了冬天还负责烧锅炉。
这男人向来孤言寡语，只管埋头干活，因此学校里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也不知道他在学校干多久了。但去年这个时候，听说他把儿子带来过了，想让儿子跟着烧锅炉，等他退休了，儿子就可以接他的班。但后来好像没下文了，他儿子是傻子，大概干不来吧。
一铲一铲吃力地把三轮车装满后，他又吃力地推着车子进锅炉房。正要进门，突然回头目不转睛盯着昊天看。昊天觉得很难堪，故意歪头望向了其他地方。好一会儿，再看时，男人已经进去了。
上完一天的课，昊天和郭帆回到宿舍准备吃饭。真好，暖气又烧得很热了！
昊天面对着窗口在洗手，顺势从窗口往外面看。楼下过道里用木板隔起来的小房子，就是锅炉房，而昊天他们的宿舍，离锅炉房最近，因此，里面的内容可以看得清。那男人正在锅炉房里，一手拿只碗，一手用筷子正把碗里的米饭往地上拨去，好像在喂地上的什么动物。昊天没法看清地上的动物，锅炉房里只有一盏昏暗的灯泡，不足以把每个角落都照亮。
突然，男人仰起头直溜溜地看着他！昊天慌忙缩回了脸，转身吃饭去了。
夜幕很快降临了。郭帆神秘地从柜子里拿出一包东西，解开塑料袋，打开饭盒““昊天，来！吃猫肉喽！”郭帆大方地唤昊天。
昊天看一眼切得整整齐齐，泛着油光的猫肉片，似乎并不感冒：“你吃吧，我不吃了。”
郭帆奇怪问：“猫肉哦！我从家里带来的。你不是最喜欢吃猫肉的吗？”昊天没再说话。
通常情况下，一到晚上，暖气就会烧得很热。这天晚上也不例外。半夜里，昊天简直被热醒了。他摸索着要喝水。猛地发现，有个人影在屋里！那人影好像猫着腰在暖气片旁边干什么。仔细一看那身形，舒了一口气：原来是郭帆。不禁埋怨道：“大半夜的干吗呢？吓我一跳！”
“好热，好渴……”这话好像有点熟悉——那人不是郭帆！
昊天头皮一麻，不是郭帆，那是谁？只见那影子动了，腰弯得更低了，伸了脑袋在干吗。
此时，月亮挣脱了乌云的遮挡，一丝丝光亮照进了窗口，影子变得清晰了。昊天看清了那个人！他正伸长脖子，咧着血盆大嘴在接暖气片上漏出来的水。
但好久，都没能滴下一滴。那人急了，咽了一下口水，猛地直起身子，盯着昊天抱怨：“好渴！没水，我要喝水！”说着向昊天走来……
一个火急，昊天又醒了！又做噩梦了！他发现自己又满身大汗了，被汗水浸得发冷，但暖气又烧得很热。
就这样又冷又热，到了第二天，他感觉很难受，好像是发烧了。便让郭帆帮忙请假，自己一直躺在床上。
快到中午12点时，他被饿醒了。只好去饭堂弄吃的。从暖和的宿舍走进冰冷的外面，昊天觉得特别冷，忍不住裹紧了外套。经过锅炉房时，一声声连绵不断的猫叫声，吸引昊天钻进了锅炉房。里面很黑，很热，昊天感到头晕目眩。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看到了那男人正在干活，沉重地一下一下铲起煤块送进火炉口。炉口内的火焰一下就把送进去的煤块淹没了，火焰嚣张地窜舞着，直看得人眼花。男人这才发现有人在身后，停下来，转头看。被看得别扭的昊天，勉强挤出一点笑。老男人依然面无表情，目光冷漠地盯着他看。
突然，他咧开嘴巴，发出凄厉刺耳的一声猫叫。昊天全身一颤，慌里慌张逃了出去。
他内心非常烦乱，在外头逛了大半天，天快黑了才回宿舍。回到宿舍直接倒床上。郭帆问他去哪了？吃过饭了没？他不理会，盖上被子就睡了，连外套都没脱。
这一晚照常，暖气烧得很热。半夜又被惊醒的昊天，又出了一身汗，他起身打开了一点窗户透透气。
这一晚，照常能听见“滴……滴……”的漏水声。
第二天一早，人们纷纷起床了，突然听到郭帆发出的尖叫声 —— 昊天被冻死了！
屋里的暖气，早就停了，暖气片上全冷的，窗户又没关严实。昊天全身僵硬冰冷，他被冻死了！
可是为什么，郭帆却安然无恙？
去年这个时候，也是寒冷彻骨的冬季，烧锅炉的男人把傻儿子带到了学校，他打算教会儿子烧锅炉，等他退下来后，傻儿子就能自食其力了。有一天，一只冷得发抖的黑猫正在锅炉房门口找吃的，傻儿子看见了便把它抱了进去，给它吃的，要了它了。又有一天，昊天回宿舍路过时，发现在正在睡懒觉的黑猫，这时的黑猫已经肥大了不少。一向爱吃猫肉的他，脱下外套偷偷裹走了黑猫，弄到饭店宰了，美美吃了一顿。
说到这里，也不过是死了一只猫，不算什么。
谁知，那傻儿子竟然知道是昊天弄走了黑猫，拦着他硬要他还。昊天搡不过他，顺口骗他说，那只猫从锅炉溜进去了。傻儿子听罢，兴奋地跑向锅炉，四周找了找，没找着，然后做了一件让昊天惊呆的事：他一脚踏进锅炉里去找黑猫了……

庸人自扰

人生如画，岁月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