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自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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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自地狱，那个没有温度、没有生命、没有感情的地方。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唯一的生命，便是那如血的彼岸花了，放眼望去，便与血红的“天空”融在一起，入目尽是一片血红，诡异的美。
在这里，时间成为永恒，没有白天昼夜之分，每天每天，看着来来往往的鬼魂飘过，早已厌倦，看透生死，看破红尘，这也是我认为的。
在这里度过我无尽的生命，是我原来的想法，可是那天，我听见来自人间的召唤。
“寻寻觅觅，凄凄惨惨戚戚。知音何处？”那声音，清冷而悲凉，第一次，千年寂静的心有了一丝悲戚，突然有了离开这里的欲望。
忘川河畔，我望着那血色的河水，断然纵身跳下，奈何桥下，有一个通向人间的机关，这是那时看见一个惨叫着的鬼魂莫名消失的时候发现的，或许只有我知道吧，我认为。
但是，这样冒然跳入是很危险的，说不定就被忘川河卷走了，于是，我摘起一朵彼岸花，举在胸前默念：“万能的摆渡人，可否载我一程？”念完将彼岸花向河水中一抛，花落之处，形成一个巨大漩涡，漩涡深处，一艘船慢慢浮了上来，那个摆渡人，全身包裹在黑色斗篷下，看不清面目，我立马跳上船，以免被发现，“你能不能…”
“我不会告诉他们的，这是摆渡人的规定。”我也是偶然才知道忘川摆渡人的。
他将船缓缓滑动，小小的船身藏匿在奈何桥下，我起身，在从前往后数第七排，从左往右数第十三块青砖上轻轻一按，霎时天旋地转，让人眩晕。
我是被太阳光刺醒的，那样疼痛，能洞穿我的身体般。
突然有人送来一片阴凉，“姑娘怎么躺在地上？”他将我扶起来，温和地一笑，“姑娘家在何处？不如让小生送你回去如何？”是他。
“我…没有家”那个家，早已没了吧。
“那要不我将姑娘送到官府去，让衙差帮忙？”他的脸上有些歉意。
“不要！”官府，那简直算是人间地狱。
“那姑娘…若不嫌弃，便在我那陋室住下吧。”他看起来有些无奈。
“好。谢公子。”虽然对他来说不怎么好…
他将伞给我，我缓缓跟在他身后。
“姑娘芳名？”
“他们，叫我阡陌。”
“阡陌？日趁花忙向南拆，风吹柳急从东吹。流年惝恍不饶我，美景鲜妍来为谁。红尘三条界阡陌，碧草千里铺郊畿。暮钟远近相互动，暝鸟高下飞追随。姑娘的名字好美。”他笑着赞扬。
“公子的情怀令小女子佩服，那公子何名？”
“叫我航便是。”
“阊闾城碧铺秋草，鸟鹊桥红带夕阳。处处楼前飘管吹，家家门外泊舟航。公子的名字也是颇具诗情画意啊”我回应。
航笑了，“姑娘文采斐然啊，不知我们做知己如何？”
我应着：“好。”
那日以后，我便日日与他游离山水间，过着“高山流水词一曲，七星聚会酒一杯”的生活。
本以为会一直这样，直到他死去，我便回去。
可却总会受到接二连三的阻挠。
那天正在调试竹笛，我感受到一股掩饰不住的煞气，远方缓缓踱来一只猫，她竟然在人间修炼出不怕阳光的实体！
“你不该在这儿。”那只猫说。
“凭什么你都能来，我不能？”我并不打算听她劝告。
“你到时候会懂的，现在跟我回去还来得及，还有，就算你现在不跟我回去，就算你可以躲过一劫，等他死了，你知道怎么回去吗？你来这儿之前到底有没有考虑周全？”那只猫直直地盯着我，我有些楞了，确实，我根本没有想过诸如此类的问题，但我想留在这儿。
那时航走出来，那猫一扭头，不见了。我陷入沉思。
那件事，不久后倒是没有时常想起了，不过偶尔担忧。
让我真正回到地狱的，还是那位张半仙。
那日与航一起去向更深的山林中前行，我被一股隐隐约约的仙气逼得难受，想让航带我回去，他却指着前方一简陋的茅草屋让我去那休息，百般推却不下，只好向前。
不过越往前倒是舒服些了。
到了门前，航上前敲门，正要敲下去，门却开了。
航礼貌地说句：“对不起，打扰了。”
门内的半仙傲慢地给他一声冷哼：“你还知道，让她进来，你在外面好好待着，除非我让你进来，否则别想进。”
我望了航一眼，航估计也知道这半仙不一般，便放心地让我进去。
门砰地关上了。
“你是鬼。”那个眉须皆白的半仙陈述。
“是又怎样？”我心底其实虚得很。
“既然你知道你是鬼，又怎么能和人在一起？！”他长长的眉毛抖了两下，看起来有些生气。
“古板的神仙，为什么我是鬼就不能和人在一起？”我强装镇定。
“敢说我古板！你这样做天理不容！我好心提醒，你说我古板！知不知道就算我不出手，我只要不压制仙气，你就能死得渣渣都不剩？！”老仙人就是易怒。“给你五天，不，三天时间，离开他，饶你不死！”
“死？我都已经死了！”我也傲气地转身，可一开门，看见的却是一脸惊讶的航，“你，你是鬼？”
“不，我…”
航挥袖离去。身后的仙人淡淡地笑。
我急忙追赶，赶到门前，航入门不顾，任我把门拍得快塌了，里面也没有动静。唯一的一扇窗户也关得紧紧。
我不想破坏这里。
三个昼夜，我就在门前度过，他没出来，我进不去。
期间那只猫来劝过我，或者说嘲讽，我不予理会。
那天夜晚，果真见仙气无比升腾，将小屋包围，张半仙来了。
他镇定无比地甩出拂尘，向我飞速袭来，我挥手从地下抽出藤蔓，还未接触那拂尘却已断裂成多条，拂尘狠狠向我胸口一击，实在难熬，一股腥甜涌上喉间，我急忙咽下，抽出更多藤蔓卷向半仙，他淡定自若，拂尘飞速回旋，直接将所有藤蔓砍断。
我见势不妙，突然萌生逃跑之念，可半仙哪会给机会，手一抬，无数镜子涌现，在我面前飞速旋转，看得我头晕眼花，正想往上跑，上头猛地多出一张放大版符咒，脚下更不用说，符咒的效用简直太好，就像数千只虫子在脚下爬动、噬咬，一阵阵钻心般疼痛，而我简直没了任何反抗余地，如果不是那只猫，我估计已经被那半仙炼成丹药了。
正当那半仙大喝一声：“困！”那猫却突然窜出，利用猫的特性，从镜子缝隙间飞速窜进来，抓起我就跑，还是从镜子隙间走，害得我撞到玻璃好几次，且从缝隙间挤过去个大活鬼，那该是一种多么痛苦的感受…
那猫带走我时，还灰常礼貌地说句：“半仙再见~”
那半仙倒是不恼，只是悠然说句：“哼，放你一马”看来是早就知道会这样。
到那时，航也没出来，就因为…我是鬼。
阡陌幽幽，与君同游，君无知己，我愿相伴，弃我鬼身，脱我鬼骨，高山流水，知音可寻。
可，君为何弃我，纵使我是鬼，我可害人？纵使我是鬼，我可杀生？纵使我是鬼，我可作恶？
阡陌幽幽，何人才是真正知音？忘川之畔，何时才是彼岸花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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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财千万，无过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