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亚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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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
玛利亚漂亮的金色卷发被汗水微微打湿，有几缕轻轻地贴在她小巧的脸庞上。精致的五官布满惊恐，小小的身子使劲蜷缩起来，纤细白暂的手臂紧紧扣住一只咖啡色的泰迪熊，颤抖着抬头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别……”
“够了！”
粗鲁而响的吼声吓得她全身一抖。
“和你那该死的父亲一样——整天无所事事，也不出去工作。总是说着爱我爱我，最后还不是找了别的女人！你最后肯定也是！找个男人就跑，把我一个人扔下！”
“不会的妈妈，我很爱你……不会跑的……”
“怎么可能？！”
女人手里捏着擀面杖，气势汹汹地往前跨了一步，吓得玛利亚拼命地缩向墙角。
“你更糟糕！光是上学就花了家里一半的费用，还要供给你食物。黄油和面包都是我赚回来的！你凭什么无偿享用！”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可是我今天发烧了……”
“关我什么事！”
“对不起……可是就今天，请让我……”
“闭嘴！”
手中的擀面杖高高地扬起，狠狠地敲在玛利亚身上。玛利亚护住头和脸，一脸惊恐却死死护住手里的泰迪熊。樱唇被咬出了血痕，擀面杖不停地扬起、落下，还夹杂着许多恶毒的话，她却始终一声不吭。
不知道什么时候，耳中不曾停歇的咒骂声停止了。抬眼望去，只见女人丢了擀面杖，一手撑在桌子上，微微气喘。身上的痛楚却没有停歇，全身上下传来的钝痛让她几乎动弹不得。
明明不该是这样。
从前的生活片段浮现在脑海中，恩爱的父母，从小受到宠爱的玛利亚，三人和睦的家庭，过着虽然借据却幸福的生活。
这只泰迪熊是去年父母抽出时间打零工凑的钱买的十岁生日礼物。她视若珍宝，爱不释手，天天带在身边，包括上学。
可是自从父亲在外面找了女人，因为纵欲过度死在别人床上后，这个家就崩溃了。从前的日子不复存在，少了一份收入的家庭更加岌岌可危，打三份工的妈妈精神和肉体上的压力彻底压垮了她。
妈妈变成了奇怪的人。
酷寒时节，刺骨的寒风从破碎的窗口吹进来，尽管经过了炉火的洗礼，却依旧带着透彻心扉的寒冷。感受着浓浓的寒意，玛利亚终于忍不住哼了两声。
这样的事发生了多少次呢？好像自从爸爸死后，妈妈就一直这么对我了呢。
突然打在身上的阴影让她下意识抬头，只见女人蹲在自己面前，神情爱怜。
玛利亚开始颤抖。
“你爱我吗？亲爱的玛利亚？”
玛利亚紧了紧手中的泰迪熊，低声回答：
“是的，妈妈，我很爱你。”
“那你把泰迪交给我好吗，玛利亚？”
玛利亚瞬间脸色苍白起来。
“……呃，妈妈……”
“我就知道你不爱我！”女人脸色一变，眼中流露出伤心和厌恶。
“不是……”
趁玛利亚一瞬间的慌乱，女人猛地伸手，夺过泰迪熊，用力地扯下了它的一只手和一只脚。
“不要！！！”
“你说你爱我，却连一个泰迪熊都不肯给我。你不爱我！我知道的！不要这么假惺惺地对我说话！”
玛利亚艰难地爬过去，想拿回泰迪熊。女人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弯腰捡起泰迪熊的残骸，随手往火炉那边一扔——
……
……
诶？
不对的吧。
往火炉那边飞过去的东西，是我心爱的泰迪吗？
玛利亚有些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带来温暖和光明的火焰此刻像是地狱中的恶犬，张开腥臭丑恶的大嘴，就要咬住自己的泰迪了。
那可是蕴藏着过去美好回忆，支持自己活下去的，心爱的泰迪啊。
不可以扔掉的。
不可以烧掉的。
不可以消失的。
美好的记忆啊。
回过神来时，身上似乎没有了疼痛。视野变得很亮，亮到似乎灼伤了她的眼。突然想起了什么，惊惶地摸索着，突然手中触碰到一片柔软。
啊，安心了呢。
她捧起泰迪，轻轻地抱在怀里。有奇怪的味道和声音传来，但她都没有睁开眼睛。
其实只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就足够了呀。
可是现实总是不如意啊。
女人看着消失在壁炉里的玛利亚，发出奇怪的尖叫。她冲到壁炉前，刚要伸手去拉，却又猛地停住。
为什么要救她？她算什么？
是啊，救了她只是多花冤枉钱而已。
那干嘛救她？
好嘛。女人绕开了心里的逻辑，一下变得轻松起来，转身拾起地上的擀面杖，回到厨房里去了。
滴答。
家里坏了修、修了坏的小钟发出十二时整的咔哒声。
女人恍惚地从床上坐起，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
门外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这个点还不睡，你想干什么？玛利亚！”
女人有些生气地怒吼起来。对，是玛利亚吵醒了自己，然后明天精神会不好，做工会出错，然后会扣钱，没钱就会……
都是玛利亚的错。
想到这里，女人掀开薄被，鞋都没穿就走出门外。
“玛利亚！你……”
“妈妈？”
看着眼前的玛利亚，女人神情呆滞。
好像回到了过去，看到了那个天真烂漫的玛利亚。
挥之不去的违和感让她稍稍清醒了些，好容易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本应绝不会出现。
不该存在之人……
“妈妈。”
小小的白色礼帽定在金色的卷发上，月牙白的羽毛下落着一束轻纱。一如以往的金发的色泽，在清明月光下的光芒显得圣洁明亮，轻轻垂在雪白的内衬上。外面米白的外衬被杏仁色的蕾丝包裹起来，看上去温润柔顺。
洁白的小手捧着一只一尘不染却断了一手一脚的泰迪熊，压着层层叠叠的淡青色纱布。纱布下是光滑的薰衣草色裙摆，柔嫩光裸的小脚轻轻点地。蓝宝石般明亮的碧眸显得富有神采，好像擎着笑意，衬着嘴角好像也勾勒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曲线。
女人看的呆了，一时间忘了作何反应。
光洁的脚尖轻点，眼眸微眯，玛利亚笑得露了齿，声线也变得柔和起来。
“妈妈，亲爱的妈妈——
“你看，泰迪在和你打招呼哦——
“想知道它在说什么吗——
女人开始颤抖起来，但从未有过的恐怖感觉弥漫着她的身躯。
“不要……我不想知道……”
“它在说啊——
“妈妈——
“我爱你……我爱你——”
她像是一只坏掉的录音机，机械地用甜美的嗓音和诡异的音调重复着这一句话。
“我爱你……我爱你——”
“啊啊啊啊啊不要再说了！！！”女人崩溃地尖叫，“你是谁？！玛利亚她已经死了！怎么可能会站在这里！！！”
“我爱你妈妈，爱你爱到放不下呢……”玛利亚轻笑起来，“你可以一直陪我吗？”
“不要！你滚！你快滚！！！”
“你这样说，玛利亚会很伤心呢，”玛利亚抱着泰迪，一步步走近，“妈妈，你看，我这么爱你，你却弄坏了我心爱的泰迪，这下没人陪我了，还你陪我好不好？”
“不，不！！！你这个恶魔！！！你会下地狱的！！！”
“妈妈……是你破坏了我的过去啊，为什么要逃避呢？”玛利亚依然笑容晏晏，伸手轻轻抓住女人的手臂。
“你应该复出应有的啊。”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骨头摩擦声传入耳内，女人回过神来，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胳膊扭曲起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
女人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喉咙间的咯咯声引得玛利亚笑了起来。
“妈妈，妈妈，我好爱你啊妈妈，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爱死你了——”
刺啦。
女人的右臂被扯了下来。剧痛让女人翻了眼白，嗓子也叫哑了，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破烂不堪的伤口处可以看到白森森的骨头，血液正不停地从断口喷涌而出。
“我爱你……”
刺啦。
女人彻底没了声息，身子软软地躺倒在地。玛利亚小心翼翼地将女人的断臂接在泰迪熊身上，却怎么也对不上。
“妈妈，妈妈……帮帮我……”玛利亚轻轻晃了晃妈妈。
见妈妈没有回应，玛利亚有些失望地撇撇嘴：
“怎么这么快就睡着了？”
她将一条腿和一只手臂靠在墙上，摆好姿势，将泰迪熊轻轻放好。看着长度不成比例的手脚、半人半熊的怪诞的泰迪熊，玛利亚却露出了温柔幸福的笑容。
她把妈妈的头抱在怀里，身子轻轻地靠在妈妈怀里。洁白华丽的礼服上沾染着玫瑰般的血渍。
“妈妈，你看，爸爸在这里，我也在这里，是不是我们就能这样……
“一直在一起了呢。”

金牌包子

酒杯里竟能蹦出友谊来。